权力的欲望,根植于人心,无法根治。
阶级性,或许就是人的本性。
所有人,只要有一切机会,就会向上爬,去攫取更多的修道资源,获取更强的力量,掌控更大的权力,以此奴役他人,压迫他人,凌驾于他人之上,以此获得阶级的满足和愉悦。
在蛮荒这,表现得尤为明显。
墨画眼眸深邃,陷入了沉思。
“先生,”丹朱见墨画神色有异,出声问道,“可需要派兵,征服这一小片山界?”
墨画沉默片刻,摇了摇头:
“不必了。此地曾是神主的布道之地,只是有些人,悖离了神主的“指示’。”
赤锋等人面面相觑。
墨画吩咐道:“你们在此稍候,我去看看情况。”
丹朱想了想,点了点头,“好,先生。”
丹朱一行五六百人,便驻扎在了附近的小山谷中。
墨画则一个人,进入了兀山界。
进了山界后,墨画催动了隐匿术,身影化为无形,走在了蛮荒的大地上。
虽无饥灾,但民生凋敝,触目所见的种种现状,大多悖离了他的意愿。
他对兀的嘱咐,兀并未记在心中。
他对人心的教化,同样也以失败告终。
人心惟危,道心v惟微。
人心在规劝之下,即便能“善良”一时,但只要稍有懈怠,便会回到奢靡享乐和压迫剥削中去,最终一步步走向复灭。
“万恶,源于人心。”
“而人心的邪念,便会孵化出……”
邪神。
一瞬间,墨画恍惚明白了什。
他沉思片刻后,没有去找兀,而是穿过兀山界,到了乌图山界,先找到了乌图部。
兀的死活,墨画并不关心。
他关心的,是自己教过的那些孩子。
不知道那些孩子,有没有受到影响,现在又是什模样。
墨画隐身进入乌图部落大门,周遭的阵法,本就是他自己设的,自然不可能拦住他。
到了部落内,一切如常,风气还算和睦,人人有衣穿,有食物果腹,一些房屋营帐,建得更坚实了些。这说明自己的命令,至少乌图部的扎木长老,还是在很认真地遵守的。
墨画心中稍稍宽慰了些。
神识略一扫过,发现一群人正聚在大厅内。
墨画目光微动,隐身进入了乌图部落大厅,便见大厅宽敞,陈设简朴,此时厅内聚了不少人,不断争执著什,看样子似乎争了很久,气氛焦灼。
而最高处,有一个座位,是空著的。
那是墨画之前常坐的位置。
之前他在乌图部主事,就坐在那个座位上,以巫祝的身份,运筹帷幄,发号施令,统一乌图,兀,乃至周遭数个二品小山界,不断改善民生,弘扬神主的威名。
他这个巫祝不在,没人敢碰他的位置。
墨画越过众人,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,并淡然落座,撑著手臂,居高临下,看著众人争执不休。
争执的众人,并未察觉到他们“巫祝大人”的降临,仍旧在你一言,我一语辨个不停。
唯有扎木长老身后的小扎图,似乎心有所感,向著座位上看了一眼。
可座位上空荡荡的,他的先生并未出现。
小扎图神情有些失落,而后他似是想到了先生对他的教诲,心绪渐渐平复,目光也露出了几分坚定。此时,场内原本有些焦灼的气氛,忽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。
乌图部的扎木长老,正对一个黑角部的蛮将道:
“绝对不行!”
“这批蛮甲,是奉巫祝大人的命令,由角护长老铸造的,未经巫祝大人应允,不能交给任何人。”黑角部蛮将面容冷峻,“我是奉角厉大人的命令,前来讨要蛮甲的…”
“如今角厉大人与兀不合,若无足够的蛮甲,定然无法在兀的咄咄逼人下,保证乌图部落,乃至乌图山界的安全。”
他的话中,隐隐含著一丝威胁。
扎木长老闻言怒道:
“兀他还敢攻打我乌图部不成?我乌图部,乃是巫祝大人最初降临的部落,巫祝大人更是将此山界,以“乌图’来命名。他兀胆敢进攻乌图部?他难道想背叛巫祝大人?”
黑角部蛮将道:“正是因为,巫祝大人与你乌图部颇有渊源,兀看在巫祝大人的面子上,才会如此忍让。如若不然,他早就将乌图山界给占了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黑角部蛮将目光冰冷,“如今巫祝大人,已经消失一年多了,毫无音讯,根本不知去往了何处,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。兀早就蠢蠢欲动了。”
“如果不是角厉大人,心念巫祝大人的恩情,遵从巫祝大人的命令,一直派兵护佑著你们乌图部。兀早就对你们下狠手了。”
“角厉大人,为了护佑你们乌图部,费尽心思,没有功劳,也有苦劳。如今不过是要几副蛮甲,你们也要推三阻四?”
扎木长老沉声道,“说来说去,角厉也还不是想打这批蛮甲的主意?他与兀有何区别?”黑角部蛮将不悦:“兀如何能与角厉大人相提并论?”
扎木长老冷笑。
黑角部蛮将叹了口气,“兀他,可是有巫祝大人亲自赐下的蛮甲,蛮甲上,有巫祝大人亲自画的圣纹,这是巫祝大人的“赐福’。”
“角厉大人再强,也不可能赢了,得到巫祝大人“赐福”的兀。”
“所以·……”
黑角部蛮将进一步道:
“我才过来,向扎木长老讨要新制的蛮甲。有了蛮甲,角厉大人如虎添翼,才能与兀争锋,才能护卫乌图部周全。”
扎木长老显然不信,他只推诿道:
“蛮甲,你大可以找角护长老去要。毕竟你们的角厉大人,可是角护长老的儿子。”
黑角部蛮将脸色难看:“角厉大人如今是黑角部的酋长,与角护长老,并无半分关系,还请扎木长老慎扎木长老只一味冷笑。
功成名就了,就嫌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,想改头换面了。
只是这种话他并未说出口,以免激怒黑角部的蛮将。
“好,你说没关系,那就没关系……”扎木长老冷笑,“但你黑角部的角护长老,才是铸甲长老,你们不找角护长老,找我乌图部要什蛮甲?”
黑角部蛮将冷冷道:“角护长老,将他铸造的所有蛮甲,都偷偷存放在了乌图部。”
扎木长老摇头,“一派胡言。”
黑角部蛮将淡淡道:“那我们搜一搜。”
扎木长老目光如火,怒斥道:“大胆!巫祝大人祈神之地,也是你们能搜的?”
其余各小部落长老,也义愤填膺,纷纷怒斥黑角部忘恩负义,竟敢冒犯巫祝大人。
黑角部蛮将一时有些犹豫。
巫祝大人消失了一年,余威仍在,众怒也不可犯。
可角厉大人的命令,又不得违抗。
正嘈杂间,又有一股人闯了进来。
扎木长老抬头一看,脸色大变。
来人一身血红色蛮甲,筑基巅峰修为,乃是兀鲁部酋长兀的心腹蛮将。
这红甲蛮将,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,见了黑角部蛮将,当即咧嘴一笑。
“怎,你黑角部,也惦记巫祝大人的遗泽了?”
黑角部蛮将脸色难看,“你想与我黑角部抢蛮甲?”
红甲蛮将讥笑一声,拍了拍身上那一副血色深沉,遍布伤痕,但杀气腾腾的战甲,“我兀鲁部的蛮甲,可是巫祝大人亲自赐的,你们新铸的甲,怎配跟巫祝大人赐的甲相提并论?”
“我今日来,是要人的。”
“要人?”黑角部蛮将皱眉。
兀鲁蛮将看向扎木长老,道:
“兀大人有令,将巫祝大人的“学生’,都「请’去兀鲁部,兀大人会好好重用他们。”扎木长老怒火上涌。
角厉想抢蛮甲,而这兀,却是想来“抢”人。
甲没了,还能再铸。
可那些被巫祝大人精心培育的孩子,才是部落最宝贵的财富。若是到了兀手,等于是断了传承的“根”了。
兀这厮,原来是打的这个无耻的主意!
扎木长老怒道:“兀他做梦!”
兀鲁蛮将脸色一冷。
扎木长老指著他鼻子骂道:“你如此做,不怕触怒了巫祝大人?”
兀鲁蛮将冷笑道:“我这都是奉了兀大人的命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