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朱便不再客气,领著赤锋等人离开了。
血迹斑斑的监牢内,便只剩下了墨画,铁术骨,还有那最后一个,被墨画瞳术震慑,而没死成的术骨部重甲蛮兵。
墨画看了眼这重甲蛮兵,心中颇有些感慨。
这些重甲蛮兵,信仰虔诚,心性刚烈,悍不畏死,倒的确是难得的勇士,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……只可惜,彼此立场不同,利益对立,如今也只能刀剑相向了。
墨画又看了眼,这重甲兵身上的渊骨重甲。
这些重甲,骨色暗沉,沉重坚硬至极,一旦穿上,几乎就与血肉嵌合在了一起,根本无法剥离下来。而稍有不慎,这重甲兵自杀,重甲也会一同自毁。
因此,必须得想些别的办法,来弄到这些重甲中,由术骨部的先祖刻下的阵法。
墨画思索片刻,命令铁术骨道:“把他弄醒。”
铁术骨心中有些踌躇,他不知墨画的意图,但又不敢违背“妖魔”的命令,因此便取出一根骨针,扎在那重甲兵的脖子上。
重甲蛮兵被唤醒,见了铁术骨,尤其是他手中的骨针,猛然惊道:
“你……是我术骨部的人!你是金丹统领?!”
铁术骨没有回答。
重甲兵大怒道:“你是叛徒?!你背叛了部落,背叛了先祖,背叛了蛮神大人!你这个走狗!”他的口齿,被铁箍嵌著,流著鲜血,因此说话有些含糊,但却饱含难以言喻的愤怒。
似乎铁术骨的所为,是十恶不赦的。
铁术骨神情平静,一言不发地,承受著族人的辱骂。
但墨画能感觉到,铁术骨内心的痛苦。
也只有墨画这个“妖魔”,能明白铁术骨内心的忠诚,和忍辱负责的苦衷。
只可惜,别人都不知道。
墨画对那术骨重甲兵道:“你将身上的重甲卸下来,我可以饶你一命。”
重甲兵目光畏惧地看向墨画。
他可以怒视铁术骨,骂铁术骨这个金丹是叛徒,是走狗,但却不敢对墨画无礼。
他脸色苍白,问墨画:“你不是人,你是……妖魔?”
墨画一脸庄严肃穆,“我是神主的巫祝。”
重甲蛮兵摇头,“你不是巫祝,你有著一双妖魔的眼睛,你十分可怕,你不可能是巫祝。”墨画没再解释,又重复道:“将渊骨重甲卸下,我网开一面,饶你一命。”
重甲蛮兵问道:“此话当真?”
墨画道:“我是巫祝,巫祝信奉神明的准则,不会说谎。”
重甲蛮兵正色道:“好,你解开我的锁链,我将重甲卸给你,只要你能饶我一命,我什都可以做。”墨画看著他的眼睛,摇了摇头,“你心在想著自杀,还想著杀我。”
重甲蛮兵脸色苍白,道:“你果然不是人,你是能洞察人心的妖魔!”
墨画纠正他道:“是巫祝,不是妖魔。”
但这重甲蛮兵,显然不信。
在他心,墨画就是一只可怕的人形妖魔。
墨画骗不了他,心微微有些错愕。
其实没人知道,他适才看似平淡的言语中,已经掺杂了一丝“道心种魔”的法门。
尽管墨画没有动用全力,也只用了一两成念力。
毕竟这重甲蛮兵,修为只有筑基巅峰,也不值得他这个二十三纹神念的筑基后期全力以赴。可结果,这个重甲蛮兵,却没受他“蛊惑”。
这让墨画十分奇怪。
是因为这蛮兵太笨了,没听懂自己的暗示?
还是他戒心太重了,对自己的话太过提防?
抑或者……是他太迷信,以至于信仰太坚定了?
墨画心中犹豫,要不要加大力度,再对这蛮兵,正式地“道心种魔”一次。
但他想了想,还是算了。
“道心种魔”是师伯的东西,虽然时常会有奇用,但墨画却很难把控好力度。
现在重甲兵只剩一个,重甲也只剩一副,稍有差池,就全都毁了。
因此,还是用一些更靠谱的,而且自己能“把握”得住的方法,来解决问题。
墨画心中打定主意,便对那重甲蛮兵道:“你这重甲,没被破开过?”
重甲蛮兵点头,“这是自然。”
墨画道:“我不信。”
重甲蛮兵冷笑一声,面露自豪:
“这重甲乃是蛮神大人所赐,是先祖所传,天下无物可摧之。”
墨画面露不屑道:“我们打个赌,就赌我有办法,破了你的重甲。让你知道,你所谓的蛮神大人,就是个笑话。你的先祖,也都是饭桶。他们传下的甲,在我面前,狗屁都不是。”
这番话,是赤裸裸的羞辱。
是对蛮神大人,和术骨先祖的羞辱,也是对他身为蛮兵的荣耀的践踏。
以至于这重甲蛮兵,压过了心中对墨画这个“妖魔”的恐怖,愤怒道:
“你这妖魔,大言不惭!”
“好!我今日便看看,你用什手段,来破我这先祖之甲!”
墨画道:“我若破不开重甲,就放你一条生路,向你的蛮神大人和先祖道歉。”
“若破开了,你需要向我下跪,做我的奴仆。”
重甲蛮兵点头,心道这甲若被破开了,自己就去死,哪还管做不做“奴仆”的事。
他点头道:“一言为定。”
而后便盯著墨画,想看看墨画,到底哪来的自信,能破他术骨部的先祖渊骨重甲。
墨画取出一柄长枪,丢给铁术骨,“这枪,被我开过光,乃神赐之物,你用它,来破这重甲。”铁术骨一怔,“我来破?”
墨画点头,“你来。”
铁术骨神情复杂,接过长枪,掂量了几下,皱了皱眉,丝毫没觉得,这长枪有什异常之处。这也能被开过光?
这长枪当然没开过光,墨画也是胡扯的,这就是一柄普通的长枪。
见铁术骨手持长枪,术骨部的重甲蛮兵,当即目含怒火。
这个叛徒,果然成了“妖魔”的走狗,亏他还是金丹。
术骨蛮兵问墨画:“我能还手?”
墨画点头,“可以。”
他要的就是还手,要的就是这两人,真刀真枪地杀起来。
因此,兀部监牢内,在墨画的允许下,铁术骨和这身穿重甲的术骨蛮兵,便自相残杀了起来。铁术骨是奉墨画的命,不得不与这蛮兵厮杀。
而这重甲蛮兵,却是真的想杀了铁术骨。
在他心中,铁术骨是彻头彻尾的叛徒,背叛了蛮神,背叛了先祖,也背叛了部落。
术骨部的各族之人,对部落的归属感其实不高。
但对蛮神大人,和术骨部先祖,却有著极度的虔诚。
因此这蛮兵,恨不得杀了铁术骨这叛徒而后快。
当然,他只有筑基巅峰,不可能杀了铁术骨。
铁术骨虽然是金丹,但在二品山界,也不可能真的杀了这重甲蛮兵。
更何况,这蛮兵身上的渊骨重甲,几近坚不可摧。
铁术骨手用的,还只是墨画给的“破长枪”。
两人便这样互相战在了一起,一时势均力敌,而且越打越焦灼,越打火气越大,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而这一切,都在墨画的主导之下。
墨画坐在远处,默默看著这一切。
看著铁术骨的长枪,一下又一下,刺在渊骨重甲上。
渊骨重甲内在的阵法流转,宛如巨兽吐纳一般,生出了某种玄妙的变化,也因此赋予了渊骨重甲,极其坚韧的蛮力,抵消了铁术骨的劲力。
这一切,别人看不清楚。
但精通阵法的墨画,却洞若观火。
尤其是在他明晰了“阵”与“法”的相关变化,利用道的正反模型,参悟了更深的法则之后,他对阵法的领悟,也更上了一层楼。
他对阵法的衍算,也更得心应手。
正处在“内讧”之中,互相厮杀的术骨部两人,根本不知道,墨画这个“妖魔”,在暗中推衍著什。他们想不到,更不可能想到。
他们或许也知道墨画的“可怕”。
但他们并不真的知道,墨画这双洞悉万物本质的“妖魔”般的眼睛,到底有多深邃,有多可怕。而他们无休无止的厮杀,以及围绕渊骨重甲,展开的不知多少回合的“破甲”和“防御”的转换,都被墨画看在眼,成为了“推衍”的素材。
推衍的结果,也变成了一道道阵纹,被墨画默默记在了玉简中。
终于,经历了足足五天时间,近乎废寝忘食的观察和衍算。
墨画得到了一副全新的四象。
这也正是,术骨部落先祖渊骨千蛮重甲内部的核心阵法。
而且,让墨画意外的是,这竞然是一副……
二品二十纹的四象重甲阵法。
这是……又一副绝阵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