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善双目圆睁,身体发颤,很快,原本凸起的伤疤开始消退,一股股脓水加速往外迸溅。
谭文彬先一步将罗生伞拦在小远哥身前,避免小远哥沾染一身污秽。
熊善四周地面,一片腥臭的黑,但他身上却清爽了许多,伤口处也开始溢出红色的鲜血,证明确实好转恢复了。
“呼.....…”熊善收起气息,不敢置信道,“你这叫只会一点阵法?”
李追远:“正好瞎猫遇到死耗子。”
“可否考虑,入我的伙,我必全力护你周全。”
李追远摇摇头。
熊善也不生气,自嘲道:“看来,是我孤陋寡闻了,南通李家,定也是江湖上那种隐世大族。”
李追远:“不至于,但日子过得还算不错。”
太爷天天有酒有肉的,日子在农村里,确实称得上滋润。
熊善:“太过自谦了。”
江湖上擅长阵法的,就跟这年头兴趣爱好一栏写钢琴、滑雪、马术的孩子一样,孩子不一定真的优秀,但家庭条件大概率不错。
熊善站起身,任凭雨水冲刷去自己身上的血污,然后重新穿上蓑衣。
“小兄弟,我欠你一个人情,没有你的出手,我得因此耽搁很长时间,事态可能也因此,变得更坏。”
“你努力把这里的事情解决,就当还我的人情了。”
“小小年纪,竟有这般格局。”
“你先前是进去过了?”
“嗯,进去过了,桃花村在湖下,村后有个水下潭,应是原饮马湖的湖心,自那里可以进入那座水葬深处。
那里头.....人很多。
我倒是成功混进去了,几乎就要见到那位将军,但在最后一步时,被察觉到了身份,里头死倒太多,尸气太重,我受了伤,导致体内尸毒压制不住,差点就交代在里头了。
好在,里面的情况也算摸了个七七八八,只等我的人到齐,以及另外三家的人过来,再下去一次,就能把那位将军重新封印回去了。”
“另外三家。指的是谢、汪、卜么?”
“要不然呢?”
“汪家人已经折了。”
“梨花告诉我了,但那并不算,这尊将军虽已腐朽破败不堪,早不复当年之勇,但也不是随便派家里小猫小狗就能应付的。
得让这三家,派出真正的核心族人过来。
我需要他们,来为我打掩护,为我创造机会。”
李追远:“我觉得,你可能想得太简单了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是听说过老天门四家的故事,但我对故事的真实性,保持怀疑。”
“就算有些贴金粉饰,但也不至于太过离谱。”
“说不定就很离谱。明清之际,本该是赶尸人的黄金时期,几次大规模的移民潮,造就了大量的运尸需求,可即使在这种环境下,牛刀解却依旧没能复起,那会是什么原因?”
“你在怀疑那三家一直在打压牛刀解?但就算同为老天门四家,派系之间有斗争倾轧,不也是正常么?”
“或许,比这个更严重。”
“难不成,他们真敢冒大不韪?就不怕天道长眼?”
“天道只注重结果,其余的,它似乎不在乎。”
“还是得把人往好的方向上多想一想,我相信,在这种事情上,那三家不会犯糊涂的。”
李追远点点头:“所以,你是打算让那三家,以送死的方式,来帮你引开水葬里的‘人”么?”
“什么叫送死?太难听了。这叫,为正道牺牲,呵呵。”
熊善的笑声里,流露出了狰狞。
他是想装一下的,但被少年主动点破了,那就索性不装了。
主要是,一个从草莽中崛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,可以正直,但绝不会真的傻憨,否则对那些已经溺死在江水下的人,实在是太不公平。
“那位牛刀解,你见到了么?”
“水上水下,我都探查过了,未曾见到。不过,的确是发现了一些人为痕迹,是有人故意要破开封印,放那将军出来,至少,让那将军的力量,可以溢散到外头。”
李追远默然,他听出来了,熊善的目的是来重新封印将军,那么自己,未来的安排应该是解决那位牛刀解。
“咕嘟咕嘟....…咕嘟咕嘟......”
前方湖水里,冒出了诡异的一长串气泡,起先只是一处,随后又出现了好几处。
“他们又出来了,距离有点近,梨花。'
“哎。”
妇人应了一声,再次将孩子尿布扯出,布帆设桌摆镜烧纸。
李追远这次没动作,伸手从妇人手里接过烧去一半的纸钱,润生和谭文彬也各自有一张。
很快,斜侧几十米处,有一支队伍自水下走出。
所有人都低下头,包括熊善。
那支队伍刚出来,另一侧又有第二支队伍出现,紧接着是第三支,第四支...
总共八支队伍。
每支队伍都特意来到众人这边的“阴阳路客栈”,绕行一圈,然后在铃铛声中离开。
李追远这次没再企图去窥觑“它”,但哪怕只是低着头,眼角余光所见的地面处,也能看见他们的脚。
都是一前一后两个人,二人夹着竹竿在行走,中间有一个人,脚不沾地。
等他们离开后,众人纷纷抬起头。
熊善说道:“他们回来时,人就不止这些了,总会接到一些人上路。”
李追远:“这是将军的巡逻队么?”
“很不错的比方,很形象。
每一队赶尸人队伍里,都有一位双脚不沾地的,他代表着将军的眼睛,对他的任何窥觑,都会引得不好的后果。
梨花说,你看过?”
“好奇心驱使。”
“如何做到的,能教教我么?”
“我愿意教,但不太好学。”
“没关系,你问了我这么多关于下面的事,我相信,你是想下去看看的,对吧?”
“是的,没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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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第一百三十九章 20点币 热评 12
“我可以带你下去,好好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那你知道,我是通过什么方式下去的么?”
李追远:“难道是当先前出来的赶尸人队伍回来时....”
“没错,我混进去抬竹竿了。”
..….
接下来,就是等待时间。
熊善一边调理自己身上的伤,一边逗弄放在自己膝上的儿子。
润生支起了两顶帐篷避雨,一方一个。
李追远安静地吃着饼干,少年心里很清楚,自己是帮熊善镇压了尸毒,双方之间的氛围也很友好,但彼此之间,还是有一条线存在。
熊善可以把那三家人当作“祭品”来牺牲,那他同样也能在需要时牺牲自己。
不过,这没什么好不满的,反而是这种彼此明晰对方界限的相处模式,让双方都很舒适。
没人是傻子,都有分寸感,那就不用担心
对方的行为动作会莫名其妙地变形。
雨停了,但原本是昏暗的天色,彻底黑了下去。
熊善抱着自己儿子,主动走了过来,对李追远问道:“你喜欢孩子么?”
李追远摇摇头。
“我很喜欢我儿子。
“看出来了。”
“正因为我小时候吃过太多苦,所以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。”
“嗯。”
李追远无意去与对方辩驳所谓的“育儿经”,虽然他们这种望子成龙方式,怕是连极端派都会觉得太过极端了。
“这就是当父母的心态啊。”
李追远拿出一包饼干递给他:“要不要尝尝这个?”
“不用,我吃不惯这个。’
“哦。”李追远没强求,他只是为了打断对方原本可能会继续的话头。
“小兄弟,江湖上的事,你知道多少?”
“知道的不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