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山

443、暗流汹涌(第六卷完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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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迹站在午门外的庞大阴影下,城墙上的燕翅楼被月光投下影子,像是一顶遮天蔽日的乌纱帽。夜不收。

总督京营仪仗使。

这两个职位,哪个都不是他想要的。

他回头,想看看远处景阳宫,但景阳宫被午门的大红色宫墙遮挡著。

此时,国子监的宫乐声已然响起,隔著很远便能听见钟磬声。想来此时的琼林宴热闹非凡,觥筹交错、楼阁灯影。

但这份热闹不属于他。

陈迹敛了敛领口,往南走去。

陈序站在承天门外的月光下,双手拢在袖中,微微颔首:“公子,这一局是公子赢了,老爷先前特意交代小人,等您出宫了道一声恭喜。”

陈迹与陈序相对而立:“只有一句恭喜?”

陈序笑了笑,从左手手腕上摘下一串佛门通宝:“待您齐衰结束,老爷会开宗祠将您过继到大房来。另外,这是一万两千九百六十两银子,老爷说了,算是补上您作为大房长孙这些年亏欠的月银。”说罢,陈序又从右手手腕上摘下一串佛门通宝:“这不是陈家给的,是家主作为爷爷给长孙的见面礼,一万两银子,请公子笑纳。”

陈迹低头看著陈序左右手上的佛门通宝,接过来也就算是认下大房长孙的身份了。

他毫不做作的接过佛门通宝,一起戴在左手手腕上:“多谢。”

陈序笑了笑:“您客气,陛下让您去当夜不收,此番夺情,足以看出陛下对您的青睐。待您再回京时,想必还有重任期许,小人在此恭祝公子从崇礼关凯旋。”

陈迹忽然问道:“二爷临死前有没有说什?”

陈序沉默片刻,如实道:“二爷走前要了一杯好茶,是明前刚摘的龙井,一芽一叶。喝完茶,他说成王败寇没甚可抱怨的,是他技不如人。唯求家主给陈问德一条生路,送他出海。”

“是个好儿子,也是个好父亲,”陈迹又问道:“二爷怎走的?”

陈序平静道:“二爷是自己踩著椅子投的白绫,上吊自缢了。”

“倒也体面,”陈迹转身继续往南。

陈迹穿过正阳门右拐,一路来到梅花渡后门。

这的汉子已经换了四个新面孔,并不认得陈迹。

汉子们见他过来,当即将手藏于腰后,摸著匕首警惕道:“阁下从何处来?”

陈迹平静道:“昆仑山来。”

汉子又问:“可见白鹤飞过?”

陈迹竖起一根大拇指:“只见五色云彩。”

汉子恭敬抱拳:“原来是东家,袍哥在梅蕊楼等您。”

一人推开后门,侧身容陈迹通过。陈迹沿著小径来到梅蕊楼前,却见此处灯火俱灭,空无一人。没了算盘声,也没了账房先生。

他推开大门,沿著楼梯上到梅蕊楼最高处,正看见袍哥倚靠在凭栏处,手中拿著一杆烟锅,慢吞吞的抽著。

像是专程在此处等人。

袍哥手指上的指甲都不见了,只余下血淋淋的甲床。黑布衫松垮垮的披在身上,敞著怀胸腹间缠著一圈圈的白布,隔著很远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膏药味。

袍哥听见脚步声,头也不回道:“我让二刀把酒蒸馏了几遍,但也没搞出我想要的酒精,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杀菌消炎……以前只顾著赚钱了,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,最后还是让他去药铺帮我买了最好的金疮。”

陈迹来到他身旁,从高楼往远处眺望,看京城万家灯火辉煌:“听说你什都没说。”

袍哥笑了笑,猛抽一口烟:“在咱们那我也没少挨毒打,本来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,但还是差点没抗住。现在想想,那些能抗住刑讯的人可真牛逼。”

陈迹也笑了笑:“怨我?”

袍哥感慨:“说一点不怨也是假的,毕竟是你故意把我送到对方手的。”

八大胡同的笙箫与钟磬忽然停歇,似是留了片寂静的夜色给两人开诚布公。

当日,陈迹明知陈家二房会疯狂寻找自己,却没提醒过袍哥小心,所以袍哥心清楚,这本就是陈迹给他准备的考验。

袍哥在木栏杆外磕了磕烟灰,随口说道:“我知道你这人性子冷,从不轻易相信旁人,所以这一关是早晚要过的,不过就永远不是自己人。我也知道你是故意留的破绽,让陈家二房把我抓走,你把张家死士藏身之处告诉我,也是想试我会不会把那个地方说出来。”

陈迹没有说话。

正如袍哥猜测的那样,他是有意这做的。

袍哥嘿嘿一笑:“寻常人如果像你一样被亲人处心积虑的算计一次,也会像你一样。而我早就经历过了,所以我懂你为何这做。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记恨你,我只好奇,你到底要做多大的事情,才需要完全值得信任的人?”

陈迹扶著栏杆,长长舒了口气:“我要救白鲤郡主。”

袍哥放松了身子:“终于是自己人了啊,感觉还不错……就是那位软禁在景阳宫的白鲤郡主,我听说过你们的故事。前阵子梅花渡来了几位礼部的贵客,送了柳行首几张教坊司丹陛大乐堂的请柬,她邀请我和二刀去瞧了汴梁四梦,哭得梨花带雨。”

陈迹没有说话。

袍哥继续说道:“我看那戏的时候就在想,原来你来这方世界之后,比我过的日子可精彩多了。”陈迹笑著说道:“都是戏。”

袍哥好奇道:“你打算怎救?我听说靖王犯的可是谋逆重罪。我虽然不懂宁朝律法,但也知道自古以来此事不好平反。”

陈迹平静道:“前些日子太子对我说,仁寿宫与六畜场那种买人卖人的地方也无甚区别,只要你能拿出足够的筹码,就能换到自己想要的一切。”

袍哥点点头:“懂了,我该怎做?”

陈迹叮嘱道:“三件事。”

“第一件?”

“让南边的私盐贩子都知道我们在卖盐引,吸引更多的人来。”

“这个不难,第二件是?”

“想办法安插人手进漕帮。”

袍哥提了提披在肩膀上的衣裳:“漕帮不好安插人手,他们也有一套选人的手段,组织严密,也不比我们差太多……”

说到此处,袍哥忽然自信道:“不过你放心,给我半年时间,我一定给你探出漕帮的底细来。第三件事?”

陈迹思索片刻,摘下刚刚从陈序那得来的佛门通宝,抛给袍哥:“这是两万两千九百六十两银子,归到账上明年开春前,能赚多少银子就赚多少银子。”

袍哥咧嘴笑道:“终于说到我最擅长的事了,可你就不怕我卷著银子跑了?你小子的心,也是真的大。”

“有人说我贪嗔已斩,想想是有道理的,”陈迹转身往梅蕊楼内走去:“待我救出郡主就会远走高飞,宁朝这一切都是你的。不过袍哥,一定记住,你我之间只是生意,你若陷入绝境,我不会舍命救你,我若陷入绝境,你也不必舍命救我。”

袍哥吹了一声口哨:“这买卖划算,成交!”

他看著陈迹走下楼梯,直到脚步踩在木楼梯上的咚咚声远去。

片刻后,二刀跑上楼来:“哥,他都把你卖了,你还要给他卖命?”

“什卖命不卖命的,都是生意,”袍哥转头看著远处:“二刀,此人做事永远都会留有后手,他敢把我卖给陈家二房,就是笃定我一定不会死,要是他知道我被绑去了哪,绑我的人有他的人,要就是他笃定陈家那位家主会卖他这个人情。”

二刀挠了挠光头:“有这玄乎?可我看这小子做事不择手段,不像好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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