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高福,是王大的二儿子,也是三十余岁的人了。这一次王言离京,就任边镇,身边不能没有厨子,已经跟王言高度绑定的王大就把二儿子给派出来伺候了。
王言也是非常信任王大一家人的,都是经历过考验的,比很多人都可靠。当然,王大一家人收获的也远超他们的付出。
譬如早在几年前,王大的大儿子就离开了衙门,在王言的支持下开了王氏酒楼,到现在也是开了好几家分店了。
王大则是留在王言身边做饭,这么多年的研究下来,王大的厨艺真是堪称开宗立派了,手艺相当不错,家里的孩子也都得了他的真传。
到底是年纪大了,王言也就没折腾王大,带了王大的二儿子过来。
王高福在同来的厂卫的人员的帮助下,煎炒烹炸的弄了丰盛的饭菜,王言与这边的军政两方的官员推杯换盏,互相认识了一番,之后散了伙,才是与谭纶、戚继光两人叙话。
“你看这边的官员们如何啊?”谭纶问的很直白。
“看能看出什么?得看人怎么做事。”王言摇了摇头,“按照我的经验,清田查口翻旧案这一套流程走完,方才的那些人能剩下不到一半吧。”
看着谭纶惊讶的目光,王言笑呵呵的说道,“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上来就要清田查口翻旧案?开源节流的根源,不就在这些人的身上吗?把他们上上下下的全都收拾一遍,还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问题?”
谭纶想了想,又问:“下一步就是整军?”
“正是,要不你能总督一方,转战南北呢。不整军,就是怕这些人跟军中之人串联,内外生乱。先把他们收拾妥当了,没人鼓动军中之人,那时候什么事情都好办了。”
王言看着戚继光,“你们做的很好,但还不彻底。这一次,我就是要把蓟辽十万大军上上下下都收拾一遍,把吃空饷的问题也给解决了,让我蓟辽真有十万能战、敢战之军。”
戚继光迟疑的说道:“部堂,还是要慎重行事。军中不比其他,经不起……”
王言摆了摆手:“我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,知道兵者国之大事,但是二位可明白为何两年多的时间,也仅仅是除了蓟辽的表面问题?就是在于这个‘经不起’。你越怕,他们越信誓旦旦,越得寸进尺。一群畜牲东西,靠着里通外国来威胁自己人。
我不知道别的,我就知道谁让将士们领足了饷,吃饱了饭,将士们就不会亏待谁。只要将士们不乱,那就无人不可杀。戚将军,近期你要找心腹,做好再一次整编,并进行大换防的安排。虽然我说着不怕,但该谨慎,还是要谨慎,先打破了他们固有的联系,把风险降到最低,再研究也不迟。”
谭纶插话道:“这个道理我们又岂会不知?已经整编、换防过了。”
“已经两年了。”王言瞥了他一眼,“给下边的士卒发了多少的饷?有多少实在的落到了士卒手里?我相信肯定比以前多,但是又多了多少?士卒们认为是谁给的?领谁的情?他们眼里有没有陛下,有没有朝廷,有没有你这个蓟辽总督,有没有戚将军这个总兵?
戚将军会领兵,可这边军盘根错节,怕是也不好领,这层关系不打破,这十万大军就不是我大明朝廷的部队,而是那些乱臣贼子挟其自重的私器!”
谭纶听明白了,先前整编都未必打破的利益同盟,两年多的时间过来,又让那些军官对基层士卒有了控制。
他忍不住的一声长叹:“想做事,难啊……”
“越难才越是要做,那说明方向是对的。正所谓万事开头难,只要开了这个头,剩下的就会越来越简单。”
王言说的意气风发,“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,曾经我在大兴的一系列的手段饱受诟病,可如今六年过来,想要有一些作为的地方官,已经在模仿我的手段,在各地方开始清田查口,开始减免税赋,免徭役,花钱让百姓们干活,再加收商税。
近几年上来的官员,都是因为学了我的手段,地方治理的出色,都搞到了银子,官声也好。我相信,在接下来的几年中,免徭役、加征商税就会被立为国策。
我做的事难不难?至今为止我遭遇了数十次的袭杀。可结果是什么?是我做的对,连那些想要杀我的人都跟着改变!因为那样他们能赚的更多!
我不懂打仗,不懂治军,我只明白一个道理,拿多少银子就要干多少事儿。拿了银子不干事儿的,要下去。不仅不干事儿还要坏事儿的,要抄家查办。用心险恶,里通外国,不敬陛下,不尊朝廷的,要杀头!
如此再做到赏功罚过,公正严明,我想这军队也就治好了。”
戚继光脸上都是敬服:“谁要是敢说部堂不知兵事,我戚继光第一个反对。部堂哪里是不懂?简直是太懂了!简直是真知灼见,直指兵之大道啊。我敬部堂一杯。”
谭纶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,举杯跟着喝了起来。
人们反对王言来蓟辽的原因,是不想让王言走上高位,走到已经能影响帝国决策的地步。而不是怀疑,王言是不是能治好兵。
尽管反对王言来蓟辽的,为朝臣们所用的最多的借口,就是王言不知兵,不明边事,但没人真的怀疑。
边事再复杂,能有京城复杂么?不知兵,还不知人么?还没有别人知兵么?
王言在顺天府做出来的成绩有目共睹,就凭着这样的成绩,干什么都不可能差的了。
再说又不用他亲自上阵,他规划好战略,把边镇的后勤搞好,边军战斗力提升何止三成?具体的执行,那是戚继光这个总兵官的事情。
与其说王言的任务是治军,不如说是在保证军队后勤的基础上,把戚继光等一大票的中高级军将给收拾服了,保证大明朝廷的权威,执行大明朝廷的命令。
这才是署理军务的文官的真正职责。做好了这件事,余下的才是智计百出,纵横捭阖之类的加分项。
如此互相吹捧了几句,谭纶问道:“如今京中情况如何啊?”
“陛下仙修有成,身康体健,国本安定,世子聪慧。我又离了京城,想来他们现在是你好我好大家好,一团和气,为国为民啊。”
谭纶当然听出了王言话语里的讽刺之意,不禁说道:“其实有些时候,有些事情,是可以商量的。你就是逼的太紧了,寸步不让,这才闹到了如今的地步,成了实实在在的孤臣。”
“那话不又说回去了么,我但凡让了,也做不到如今的地步。人呐,就不能开口子,我让了一步,别人也不会感谢我,他们只会想我能不能让第二步。若我不让,人家就会说了,你都已经让了一步,有什么不能让的?底线就这么一步步的被拉低了。既然如此,不如就一步不让来的简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