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渠一愣,兀得浮起许多久远思绪。
三年,不短了,一个少年可能到青年,一个青年可能到中年。
失笑。
“好,一共呢?”
“您账目上预支过一千,实际……”主簿搏动算盘,算出一个咋舌的数目,“三千七百三十六个大功。”
册页上一面至多记录一百个大功,这三千七百多个,要三十多页,厚厚一叠。
“还有。”梁渠搬出另外一本册页。
盘峒是“白猿”和崇王一起干的,只是给了“梁渠”部分“联络”功劳。
“十,十个不世功?”主簿望著册页上迥异于金纹的紫金纹,瞠目结舌。
“都换成造化宝药,还有我的三千七百大功,全换,有余留,又不够造化宝药,就换成寿宝大药。”“全……全换?”主薄怀疑自己听错。
“有问题?”
“没。”
“要多久?”
“如此巨额数目,非同小可,光调度和审批,至少半个月。”
“搞快点。”
“是!”
豪爽挥霍。
梁渠一点不快乐,反而有些心痛。
这次大功变成宝药,陪伴的不是他。
远的不说,靠老蛤蟆赚了二十缕长气,要支付一半。
一缕玄黄气=玄黄牌+十大功。
玄黄牌的价值无法衡量,受朝廷管控,就算整体三十大功,给老蛤蟆一半就是三百的量,他拿到的长气,还有许多价值在玄黄之上的。
老蛤蟆可不是吃亏的主。
“得早点安排个职位。”
让老蛤蟆彻底变成自己蛙,把龙宫宝库变成蛙公宝库,它就心痛了。
宝物出门转一圈还在自己家。
还完贷款指日可待。
梁渠不走楼梯,踏虚而行,再引羡慕。
武圣风采!
梁渠已经把握住了踏虚而行的奥妙,叩开天关,自身的“本”超出一“角”,触向天地,就像一个钉子,凿入无形的天地之间,天地之大,去哪都脚踏“实地”,风吹不动,绝不是单单能飞行的问题。跨过中央楼层,喧嚣一静,至三十楼。
“爱妃!”
“淮王!”
龙娥英还没反应,谈亦风和廖澜清率先起身,目露期待。
“哈!二位莫急,莫急。”梁渠怀中掏出功法,“且看此书。”
“《干坤灵种功》?”
“原本功法和咱们钻研一月的草稿都给仙人看了,仙人亲自编纂,高屋建瓴,二位待我修行一番,再看效果!”
谈亦风和廖澜清目光火热。
接下来的时间,梁渠俱是望月楼内修行功法,其后帝都内宴请亲朋。
师父杨东雄天舶楼惯例包场,干娘许氏再来一场,众师兄合凑一场,其后苏龟山也包一场,徐文烛亦包,灯火十天不歇,烟火不歇,好不热闹。
不到年节,烟火全包圆,端是奇景。
寻常武圣封王,哪还能有那多长辈庆贺?
帝都百姓每日醒来,闻到的不是积水潭的荷花香,而是炮仗的硫磺味,浑似年节。
参加天舶年中拍卖,同师门登高,陪娥英划船,帝都内外美景看个饱,京城繁华体验个遍,看鳞次栉比的上街,再同舅爷品尝美食,到天羽卫“切磋指教”,更听什丝竹大家入京弹奏,梁渠只觉得普普通通,好似一场大梦。
想去哪就去哪。
戏剧开了场再进去,一样是最好的位置。
不接外客的私家园林,一样抢著送上请帖。
花多少银子,不知道。
总有人抢著付,连个名字都不留。
收多少贺帖,不细数。
满案朱漆金笺,八方道贺、九州同钦。
饮多少玉液,不觉沉醉。
望多少楼台,不记其名。
像是行走在锦绣堆,满城灯火皆为自己而明,万家笙歌皆为自己而奏。朱楼绮户,雕鞍宝马……世界瞩目,众人开路,这等奇特的关注感,梁渠只在曾经高考时的三天体会过那一丝丝,像是全世界都期待自己,所有人时刻准备替他解决困难,但是高考完的下午梦会醒,这场梦会一直继续。朝廷官员登上船只,赶往十三个散装封地,重新界定法理县域。
造化宝药调动、封地范围确认、功法修行。
一桩桩一件件。
丙火日出。
两个太阳高悬空中。
【获赤气一缕,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,生得灵鱼一条,可升华垂青。】
八月。
空荡荡的泽鼎内,再升一缕赤红长气。
九月。
根海之内,一株桃树郁郁葱葱,根系繁复,相比一月前,更显勃勃生机。
“哢嚓。”
一根生机盎然的树枝折断,变成一点金光,缓缓导出,入琉璃小瓶中。
“试试。”梁渠睁眼。
谈亦风小心翼翼地拿起琉璃小瓶,看著和灵种无二的光点,有些忐忑,盘膝运功。
半日一晃。
一棵绿芽自谈亦风的气海中长出,其后变成一棵小树苗。
谈亦风瞪大眼睛。
“成了?”梁渠问。
“成了!”谈亦风激动无比。
《阴阳灵种功》好处极多,汇入本源,全无境界升高弱化的影响,唯一也是最麻烦的地方无疑是养一次时间长,用一次从头再攒,中间旦有交织,前功尽弃,同样从头再来。
如今变成《干坤灵种功》,有这棵树苗……
梁渠看向龙娥英,龙娥英垂下眼睑,耳根泛红。
梁渠转头笑:“还不算成功,要试一试才知道,还有,能不能干坤共用。”
“那就是长功夫了,淮王您也该就任封地了吧?”
“是啊,真有几分舍不得,以后可不能想来就来喽。”
梁渠起身,抹去云雾,俯瞰京城繁华。
六月到九月,给他养的慵懒,帝都待得够久,师门也不全是闲人,宝药已经全部审批,是时候启程去看看封地。
封王后第一次离京,圣皇让他不能快,只许慢,先从北到南,再从东往西,亦是让天下见证,逛完一圈起码得是两月,时至深秋初冬。
义兴县上的王府也要建设,水兽、龙人、龙鲟要奖赏,江淮要清扫,好多事情都在后头等著。积水潭上,荷花落败,来时初开,走时凋零,像是热闹终有停歇,大小翻了一倍的造化宝船更显宽阔。獭獭开划下桅杆,解开绳索。
哗啦。
大帆鼓动。
“且慢!且慢!”
岸上传来喊喝,水兽呼啦啦全探头。
梁渠登临甲板惊讶:“刘叔?”
“承蒙淮王看得起老儿,可惜,今日淮王喊得起,老儿受不起。”刘叔哈哈大笑,捧起手中的犀皮箱子,打开锁扣,黝黑的弓身油光发亮,正是渊木。
“您这是……”
“我老了,家中后辈不成器,没有承载得起它的人,哪天家道中落,子孙们定会把我这大弓卖了,左右都要给人,为什不给淮王您呢?这三个月,我也过了瘾,跟认识的朋友都吹嘘一遍,今后就把它留在您身边吧,留给您的后辈,亦或者哪天想拉弓狩猎,就拿它出来。”
梁渠一时说不出话。
半晌。
“您的全名叫什么?”
周围同僚全叫刘叔刘叔,上次帝都见面,梁渠也跟著项方素他们喊刘叔,不好直问长辈姓名,真不知道“刘叔”全名。
刘叔一愣,道:“刘天翊,天地天,翅膀的翊。”
闻罢。
梁渠指腹摩挲,凭武圣意志,不使其生长修复,吹散弓臂木屑,刘天翊的姓名镌刻其上。
“这……”
“刘叔,弓我收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