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桓跪得笔直,紧握的拳头悄然泛白。
他清楚,自己彻底被卷入了风暴中心,没有退路。
“父皇,儿臣以为,三弟说得不无道理。太子监国,乾纲独断,行事过于强硬,难免引人非议……”
他说得委婉,全然不像李炎那般直白,但一字字绵里藏针,很容易让人联想李肇专擅越权,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……
李炎频频点头,附和道:“是是是,父皇,正是如此。儿臣也是担心父皇安危……还有皇祖母……父皇信不过旁人,还信不过皇祖母吗……”
他说着,见崇昭帝蹙眉不语,又讪讪地低下头。
“父皇若是不信,派人到东宫一搜便知,定能找出太子谋逆的证据!再拘几个人一审,定能问出底细……”
李肇出行仓促。
在东宫理政多时,他就不信没有留下半点把柄。
阶下跪着的萧文远闻声,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,声泪俱下的应和,“陛下明鉴……太子才是真正的逆贼!他隔绝内外,私结外藩,意图不轨……臣等冒死闯宫,实为清君之侧,救陛下于水火啊陛下!”
李炎趁热打铁,拱手正色道:“儿臣斗胆,请父皇……彻查东宫,以安朝野之心。”
方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人,此刻突然就达成了共识。
矛头一致指向李肇。
崇昭帝许久没有说话。
冷冷地盯着这几个“救驾”的忠臣孝子,目光疲惫又锐利……
良久,才缓缓开口。
“来人……”
王承喜立刻躬身:“老奴在。”
“搜……东宫。”崇昭帝的声音断断续续,字字好似都带着喘息,“让柴铭亲自带人去……仔……仔细搜!”
王承喜领命:“是!”
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。
萧文远、李炎、李桓等人依旧跪在冰冷的地砖上,无人敢起,也无人理会……
皇帝说这会儿话,已是耗尽力气,脸色愈发苍白。
天枢眉头微蹙,指尖再次搭上皇帝的脉搏:“陛下心血耗损过甚,需静卧宁神,避免情绪过激……”
说罢便镇定地为皇帝掐脉施针。
他手下轻柔稳当,崇昭帝极是受用,微眯着眼,喃喃道:“舒……大夫……针术通玄……朕……竟觉得……松快了些……”
他咳嗽两声,缓缓撩眼看向天枢:“不知舒大夫师承……何处?往后可否,常驻宫中……”
这是要将他收为己用。
天枢垂着眸子,脸上没有半分的欣喜,眼睫下是一片淡淡的阴影。
“回陛下,草民山野之人,闲散惯了,怕是不堪大任。”
崇昭帝蹙眉扫他一眼。
“医者仁心,救死扶伤乃是大义,侍奉君王也是功德……”
“师门有训,悬壶济世,不问朝堂事。此番入宫,是受太子殿下所托,诊治陛下沉疴。待龙体康复,草民自当归隐山林,不敢叨扰圣听。”
滴水不漏,也不留半分余地。
崇昭帝沉默片刻,“你既不愿……朕也不便强求,但朕若有请……还望舒大夫莫要推辞。”
天枢道:“陛下吩咐,草民自当从命。”
崇昭帝点点头。
殿内安静了许多,只有宫人轻手轻脚地来去,捧着铜盆更换热水,或端来参汤药粥,伺候圣驾。
李桓、李炎和萧文远三人跪在那里,仿佛成了多余的摆设。
约莫盏茶工夫,承庆太后才悠悠醒转,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。
“头好晕,来人……扶哀家起来……”
没有人应。
她挣扎着起身,发现周遭气氛不对,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恍惚间,看到崇昭帝冷漠的眼神,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,脸色煞白。
“皇帝……你是何时醒的?”
“母后不盼着儿臣醒来吗?”崇昭帝淡淡反问。
承庆太后脸色一白,试图解释什么。
“皇帝……”
崇昭帝抬手打断他:“母后……儿子有些累了。”
承庆太后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闭上了。
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,她很清楚,此刻多说无益,反而惹他厌弃,徒然生疑。
她深深看了李炎一眼,示意他安分些,然后由宫女搀扶着离去。
崇昭帝微微叹息,“王承喜,传太医去慈安殿,为太后疗伤。”
王承喜躬身应是。
-
宫漏嘀嗒,夜色愈浓。
整个宫城都安静了下来……
薛绥是在皇帝大声咳嗽呵斥的时候,顺着来时的路悄然离开的。
摇光和小昭在巷口等她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