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厨

第二百零一章 酬勤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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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水开的时候,另用一只小锅烧水,取大勺,盛了开水,浇烫在鹅身上。

鹅肉遇热则缩,愈发白净、收紧,等烫好,又过冷水,谓之“紧皮”。有了这一道步骤,后头再折腾时候,那鹅皮就不容易烂,吃起来也更弹、更爽滑。

紧好了皮,大桶里的水也开,才去煮鹅。

除了鹅,宋妙还放了几条肥瘦三七开的猪五花同煮,一则增味、二则添菜。

做法既是白切,少不得先将鹅整个浸入水中,复又离水提起,再又浸入,如此三提三浸,能让鹅腹腔之中同外皮的热度相同,不至于外熟内生。

提浸妥当,大火开水煮一会,再转极小火,叫那一大桶水维持将沸未沸状态一一这水另有一种说法,唤作“虾眼水”,因那水微微滚沸时候,气泡自锅底冒出,型状就跟虾的眼睛差不多大小。

这样的水做出来的白切肉,是为浸熟,不是煮熟,水温较低,肉熟得缓慢,肉汁自然流失得更少,熟得越均匀,肉也就更细嫩。

慢煮小半个时辰,宋妙拿筷子从肉最厚的位置扎了一下,见无血水,便将整鹅捞了出来,稍稍晾凉,开始斩鹅。

斩肉也有讲究,要先起翼,再斩腿,最后斩身,下刀必须果断,有关节的位置顺着关节走,卸骨不碎骨,否则不仅影响品相,刀口拖拽出来的骨渣同拉扯碎肉也会影响口感。

宋妙在这里斩鹅,先是大饼、张四娘,继而是马婶子,最后连张师傅的侄儿学徒听得那“笃笃笃”斩块声音,也忍不住回过头来去看。

等那张厨子进来时候,就见得这里四个人,各自伸长四条短脖子去看,本来手里有活的,动作不自觉都慢了,要出门的,一下子也站定了。

几个人伸长脖子模样,自然比不得白鹅,却是颇象忘八。

他走近几步,正要笑,打眼见得宋妙斩鹅,不免看两眼,再看两眼,看着看着,也跟着引颈,变成了屋子里第五只先前认为的忘八,早忘了自己要笑话什么,只立在原地,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看那小娘子斩完了一一只鹅分明那样大,肌理骨肉各有不同,但见她那动作,实在流畅,只一把菜刀,遇得鹅头,对开去劈;遇得关节,刀尾轻轻一带;遇得骨头,利落一斩;遇得鹅胸厚肉则是用的斜切

不同的用力,不同的技巧,不同的斩件方法,使得几乎块块鹅肉大小均匀,都带皮、有肉、连一层极为极为薄的油脂。

张公厨心中一下子就生出一个念头一一原来看人给鹅斩件,是这么享受的。

动作是干净利落的,甚至带有一种隐隐的节奏,流畅、舒服,那鹅仿佛生来就是给她手中的刀去斩切的,每一刀落下,似乎都没有遇到一点点滞碍,就跟呼吸一样简单、轻松。

斩好的鹅肉摆进盘子里,摆盘也是漂亮的,皮朝上,跟羊脂白玉似的,一看就是极清爽的一道菜,绝不会腻囗。

只是不知道究竞什么味道。

不知不觉的,张公厨嘴里渗出了口水,那口水好似还会倒灌,灌进了他的脑子里一一咦,我怎么傻站在这里?我刚刚出去是干嘛来着,这会子又是要做什么来着?

白切鹅是主菜,至于其馀鹅肝、鹅心、鹅肠,另又各有做法。

鹅肝、鹅心卤制,鹅肠则是飞水之后,用豉油来猛火快炒,其下垫着绿豆芽,拿只焯水断生的清豆芽来承接那豉油鹅肠的油润与酱汁。

主食是粥。

宋妙自己调的水米比例,事先拿一点油先腌米,多多放水,煮得米粒刚刚开花。

水多、米少,煮出来的粥米与水是分开的。

米汤清澈,只在晃起来的时候有微微的稠度,拿大勺子轻轻一搅,粥米只能浮起来片刻,不多时又会懒惰地重新躺回去锅底,就象休假时候,把眼睛半睁开一线眼缝的学生,一旦反应过来今日不用去学堂,立时又重新闭眼,再不肯起,死也要懒死在床上。

白粥少不得要配小菜。

小菜是酸坛莴笋、酸富头、酸姜、酸刀豆、酸胡萝卜,另又有炸黄豆、酸腌菜猪肉末、一盘豆腐乳蕹菜叶一一她又把那菜梗单独洗净切了段,和醋炒,添了一道醋炒蕹菜梗。

虽是简单一顿,看似除却白切鹅,没有什么大菜,但一样摆了满满当当一桌,看着又清爽、又开胃、又丰足、又馋人。

菜都上了桌,最后宋妙才调的白切鹅蘸料。

那蘸料乃是特制,别有秘方,其中最最要紧是一味以盐腌制的黎朦子,她特地从京城带来,原是广南特产。

老黎朦子,腌的日子以年计,味道已经极透,里头所有苦涩,尽皆转化为一种厚重又收敛的咸酸,将其和着蒜粒、茱萸、芥末籽、葱白等物切得极细,下白醋、酱油、绵白糖、盐、油调和起来,最后盛入一大勺煮鹅的原汤,那香味,哪怕只是闻,也叫人口舌生津。

而今滑州的道路已经通了,官驿里头人也不多,宋妙就摆了好几桌,两桌是给河道上伙房里报冤案众人的,特地安排在角落,方便一会自己人说话,其馀几桌是从工地上回来的都水监一众人的,另把其馀粥、菜装好,请人套了车,写了条子,让帮忙一并送去滑州州衙。

等众人都落了座,都水监那边不用去管,宋妙少不得先答谢河道伙房众人一番,又各自分发红包一封,小声嘱咐道:“是向岑通判讨的奖励钱,多谢诸位提的线索,这钱虽然不多,也是个彩头,悄悄收起来就说着举了碗,以粥代酒,敬了众人一口。

喝了粥,她就叫众人随意吃,不用管顾拘束,也不必让。

这话一出,十来个婶子娘子先还你一句我一句地道谢,又做感恩诸语,又推辞推让,各自有些矜持,等推着推着,也不知谁人打的头,蓦然之间,忽的人人歘歘举筷,竟是一点招呼都不打,抢也似的各自朝着自己早看上的菜色抄去。

马婶子第一筷子就奔向了鹅肉。

同样看中鹅肉的人并不在少数,筷山筷林之间,她凭着端菜时候记忆,果然天道酬勤酬劳,夹到了一块鹅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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