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问:“如何说?”
江涉语气悠游。
“秦皇以前,世人只知道泰山巍峨,主生发万物,是太阳升起的地方。认为这是能与天沟通的神山。当时,也只有上古帝王封禅的传说罢了。”
“直到秦皇,自以为功过三皇五帝,天命所归,便有了第一次封禅大典。”
“后世君主效仿。”
“又有佛道深入人心。于是便有如今泰山府君之称,以为是冥司之所,人死后归于岱山。”
“恐怕后世论起来……”
“更会有神君祭祀,往后香火不断了。”
说到这里,江涉停顿了下。他语气清淡,让人听不出在想什么。
“那可能要几百年后了。”
张果老抚须:“几百年后啊……要是老头子能活到那个时候,愿意一起见证。”
江涉听了一笑。
他们走在山路上,又走了许久。一直到夜里,快到山顶,江涉听出和尚的冷的有些在发抖了,提出要稍作歇息。
便找来柴火点燃,三人一猫围着取暖。
冷柴噼啪燃烧,火星迸溅,驱散寒意。
张果老不懂烧柴,没觉得不妥。
只有那和尚多瞧了几眼,冬日里的柴和雨天的一样难烧,多半要晾十天半个月,完全干透才好点燃,不冒黑烟。
月光映照着积雪。
万籁俱寂。没有虫鸣,没有鸟叫,一点点声音都在放大,甚至还好像隐约能听到远处山下的狗吠和人声。
雪地映照着月光。
山林并不漆黑,而是一种剔透干净的蓝,银光闪闪。
江涉手上抓着饼子,给猫也分了小半,捋了捋猫黑亮亮的毛:“下山再吃羊肉去。”
一面吃着饼子,江涉从山道,望着下面。
可以看到天子的仪仗,远远可以望到灯火,还能听到许多脚步声。
很是焦急,行走匆乱。
……
……
山下。
行在林间,望着远方黑压压的山头,郑镒松了口气。
他在封禅前得了个九品小官,被宰相老丈人塞进封禅队伍中,明日便是他的大日子,万万出不得差错。
用帕子拭去额上冷汗。
郑镒回过身,依然是年轻英才的样子。
两人身后,约莫三丈远,是宰相拨派一同探查的护卫。郑镒让他们离自己远些,莫要听到话声。
他问亲随:“是谁说的泰山不见踪影?”
亲随提着灯。
“是从行宫传来的,岱庙的人也这么说。今日未时,泰山好似消失了一刻,听说可吓人。”
亲眼见过泰山依旧在。
“胡言鬼语!”
“一刻钟的功夫,莫不是眼花了?”
郑镒指着黑压压的山。
“这么大的泰山,你与我说能失踪?”
亲随也答不上话,支吾了一会,说:“传是这么传的,岱庙的人也这般说,如今已经加敬了香火,先祭祀一场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什么?”
“而且河东郡王忽然重病了一场,太医说日子恐怕不长了,说是什么……”亲随仔细回想打探来的消息,“好似说是津液气血,俱是败坏。”
郑镒诧异。
“河东王?不是岐王?”
“就是河东王,忽然病得厉害,有些像是油尽灯枯的意思,正跟王家郎君说话呢,就忽地倒在桌上。”
郑镒琢磨着。
他低声说:
“好么……河东王刚砍死了一个和尚,这会自己也快死了,报应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