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战,勇气也。
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
当倭人扑上崖壁,却见到本该死去的戚济光带著戚家军和登州卫杀了过来的时候,他们尚且还有一战的勇气。
当戚家军在战阵之中四处穿凿、冲杀的时候,他们至少还知道后方还有正在攀上崖壁的援军、出类拔萃的将领和随时准备出手的田中新兵卫,所以尚且能保持战意。
但当田中新兵卫划出的、如同神迹的圆月刀芒被轻松截断、头颅被一拳砸穿的时候一一溃败,终于开始成型。
年轻倭人站在原地,看著李淼嫌弃地将挂在手臂上的头颅刮下来、甩去衣物上沾染的黄白之物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不该是这样的,不可能是这样的。
大朔武备废弛。
中原江湖疲敝。
三位大名凑出的数千精锐,筹谋数月、将登州卫摸得透彻,甚至连登州卫的指挥使都已经被买通。为了保险,将田中新兵卫这样的恶人都请来压阵。甚至连周边大派的天人高手行踪和实力都已经探明。谋算、实力、武功、准备。
每一样都谋划在内,每一样都该万无一失。
可,为什?
为什会变成这样?
视线失焦,四周的声音骤然拉远。
他忽的想起了一些事情。
两月之前,他曾派人去将戚济光的亲族灭门,试图以此来将戚济光调开,或者借此乱掉他的心绪,这本是一步闲棋。
可这一步闲棋,却牵扯出了很多事。
福康县黄府,一名【剑圣】莫名失踪;大雁堂,他们好不容易发现的、可能持有巫蛊传承的门派,在他赶到之前莫名灭门,甚至还将藤原君葬送在了那。
在他确认这些事与从戚济光老家逃走的那个兵丁有关之后,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,于是刻意从东瀛调来了更多的武士和田中新兵卫,试图将风险彻底抹除。
现在想来,所有的这些事情,其实都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一他始终游离在视线之外,却主导了这一切的发生。
包括今日。
“撤退!撤退!”
“滚开!”
“跳下去!跳下去!”
声音陡然拉近、变得清晰。
年轻倭人的视线再度聚焦。
可他没有动。
因为一切,都已经结束了。
身侧拱卫著他的亲兵,正用刀鞘推开朝著这边挤过来的倭人,可收效甚微。
有几名亲兵提刀斩杀了几名逃兵,试图拦住溃逃的形势,可下一瞬,不知从哪刺出的刀锋就钻入了他们的身体。
戚家军已经横向杀穿了阵型,正转头朝著他这边扑来。登州卫的军士从戚家军杀出的缺口中涌入,用盾牌将被分割出来的倭人挤在中间,刀锋从盾牌间隙中捅入。
更多的倭人从与登州卫交汇的战线上脱离、转身朝著崖壁方向逃窜。
只不过,人潮翻卷之时,却是忽的从中间分开。
在战场的中央,一个高大的身影,正缓步朝著他走来,手提著田中新兵卫面目全非的尸体。他神态随意,步伐慵懒。
却如同一座礁石,将人潮劈成两半。
年轻倭人张了张嘴。
他还想挽回一些什。
或许求和?
或许用自己的声望止住溃逃的势头,试著重新杀回去?
又或许转身逃窜,为自己保留一丝生机?
心绪起伏,又被一一否决。
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。
没有意义,且不说双方的军势本就相近,只要对面朝自己走来的那个男人还在战场上,自己的性命就永远握在他的手,己方的士气也无法恢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