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时,战局已定。
戚家军撤出了战场。
虽然凿穿对方阵势、横切正片战场的战术极为有效,但其中的损耗也是实打实的。所以在莫定了盛势的第一时间,戚济光就转头朝著战场后方冲去。
戚家军,这群浑身浴血、遍体鳞伤却依旧气势如虹的汉子,便跟在戚济光的身后杀出了战场。“各自修整。”
撇下这句话后,戚济光便转身而走。
他还有很多事要做。
随手劈死一名慌不择路的倭寇,这位金事大人终于与伍鸣霄碰面。
只是一眼,伍鸣霄便立刻流下泪来。
“大人,我、我没有护住您的家人……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
他羞愧难当,方才与倭寇厮杀时被砍在身上都不曾皱眉的青年,现在却是泣不成声。
戚济光快步走到他身侧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前因后果我已听安镇抚使讲过。作为下属,你已经尽力,谋划不足、未能料敌机先,是我作为你主官的责任,你不必自责。”
伍鸣霄肩膀一松。
从江西返程的这千余,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被戚济光三言两语化解。他不怕送命,也不怕被责罚,但他实在不敢面对戚济光失望的眼神。现在,他才终于可以放下心来。
“大人,我,我从倭寇手下抢回了您的侄女。”
伍鸣霄哽咽著说道。
戚济光忽的瞪圆了眼睛。
他皮肤粗糙黝黑,脸上分布著数道刀疤,对敌之时又喜欢眯著眼,再加上浑身的血渍,看起来又凶厉又老成。可现在这一瞪眼,却是忽的将气势消解了大半,显露出了一丝与年龄相仿的跳脱。
“在哪!”
他急声问道。
伍鸣霄也是连忙答道。
“在赵姑娘那。”
戚济光眉头一皱。
“赵姑娘是谁?”
他对这名属下的脾性再了解不过,说好听点叫质朴纯善,说难听点就是个傻小子。听他说将自家侄女交给了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姑娘,又叫他如何能不担心?
伍鸣霄却是忽的朝后一指。
“呃,是……啊,她来了!”
赵英抱著女婴走了过来,她见战局已定、戚济光又撤出了战场,便去将女婴从登州卫军士那去了回来,却是正好碰上了两人。
“喏。”
赵英冷著脸将孩子一递。
戚济光却是一时慌乱,手脚无措,先是将佩刀随手扔在了地上,而后在身上胡乱擦了擦手,可他刚从战场上下来,身上血肉模糊,却是越擦越脏。
没办法,他将旁边的伍鸣霄拽过来,在他身上胡乱擦了手,这才转身去接孩子。
赵英却是双手一缩。
“你要提著孩子不成?光擦手,胸前不擦有何有……当真是谁带的兵随谁。”
戚济光与伍鸣霄一同歪了歪头。
两人在武功、心计、谋略上天差地别,但岁数相近,又都是在军营长大。论起带孩子和与女子相处来,还当真是如出一辙。
见此情状,赵英摇头叹气。
“我本想杀完这一场就借机离开,但看你们这样子,这孩子怕是在军营活不过三天……算了,我多留一段时间吧。”
戚济光正探著头去看自家侄女,闻言一愣,而后忽的朝著赵英一抱拳。
“多谢女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