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阁老慢慢收敛了笑容:「老二已经慌了,他身上背的事恐怕比老夫揣测的还大,这些事,他背不起来,我陈家恐怕也背不起来。老夫猜陈迹手里的王贵其实没什么把柄,不然他也不会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,他是想借此事让老夫看看老二的反应,然后借老夫这柄刀,杀他想杀的人……这些年了,把老夫当刀子用的,不多见。」
陈序恭敬道:「老爷慧眼如炬,自能看穿小儿阴谋诡计。」
陈阁老摩挲著扶手,却忽然问起:「何为阴谋?」
不等陈序回答,他便继续说道:「处心积虑骗你入瓮,这是阴谋。何为阳谋?阳谋是你知道了,也没得选。」
陈序不敢再接话。
陈阁老沉默片刻:「老二留不得了。」
陈序一惊:「老爷您昨日才说……」
陈阁老站起身来,缓缓往外走去:「你可知道何为智慧?」
陈序躬身跟在他身后:「愿老爷解惑。」
陈阁老跨过文胆堂门槛:「一个人真正的智慧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,该念书的时候就好好念书,该认栽的时候就认栽,该杀人的时候就别手软,不明白这个道理的,都算不得聪明。」
陈序赶忙道:「小人这就去办。」
陈阁老忽然站定:「不急,先让老二把最后的家底都掏出来,也杀杀陈迹这小子的锐气。」
……
……
陈家二房的下人一个个走出府右街,有人前往外城崇南坊,有人去了不知名的小巷,领著一队队人马穿街过巷,寻找王贵与陈迹的踪迹。
京城白日因科举喧嚣,背地里暗流涌动。
可陈家就这么找了足足三天,茶馆、小巷、酒肆、客栈、可疑的百姓,都被他们找遍了,也没找见王贵和陈迹的踪影。
第三日入夜,袍哥正坐在梅蕊楼里盘帐,烛火照著墙上的水牌,京城、金陵、太原……因为过手太多,竹子做成的水牌都被摩挲得水润光滑,像是包了一层厚厚的浆。
就在此时,梅花渡里传来脚步声。
梅蕊楼里抱著胳膊打盹的二刀猛然睁开眼睛:「哥,有人来了。」
袍哥倒是没慌张:「看来他们没有找到陈迹。」
二刀起身:「怎么办?」
袍哥放下手中毛笔,从桌上拾起烟锅,凑到烛火上猛抽几口,这才开口笑道:「越是这种时候,烟越好抽,要是临死前能抽上一口,不敢想有多舒坦。」
二刀摸了摸光滑的脑袋:「这是什么道理?」
袍哥哈哈一笑:「你不必知道。待会儿不要犯傻,陈迹此人心思深沉,从不轻易相信别人,便是你我同乡也不行。你我总要过这一道坎的,不然永远不是自己人。」
二刀又摸了摸脑袋:「这又是何道理?」
话音落,梅蕊楼的大门被人推开,六名蒙面死士闯入其中。
袍哥起身披上黑色褂子,又抽了一口烟才将烟锅递给二刀,对蒙面死士说道:「你们要找的人是我,走吧。」
死士微微一怔,看此人做派,他们不像是来抓对方的,反而像是来接对方的。
袍哥从他们当中大摇大摆地穿过,梅蕊楼外一个把棍都没有,早早被袍哥支开了,仿佛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有死士来捉他走。
他们从后门鱼贯而出,上了一架马车。
马车兜兜转转两个时辰,这才在一条小巷里停下。一路上,袍哥坐于当中闭目养神,等车停稳了才下车往里走去。
小院中,四人围著篝火,篝火上面架著滚沸的油锅。
陈礼治身旁修行山鬼花钱二房主事站起身来,诧异打量袍哥,身上竟连一根绳子都没有:「他自己来的?」
死士答道:「自己来的。」
主事皱起眉头:「后面可有人尾随?」
死士谨慎道:「确定,无人尾随。」
这下,反倒让二房主事有些摸不著头脑了,他看向袍哥:「你他娘的什么人?难不成是寻道境行官?」
袍哥坦然道:「还没来得及修行,估计得过了这一劫才可以。」
主事挑挑眉毛:「你过得去这一劫?王贵在哪?陈迹在哪?」
袍哥大摇大摆走进屋中,拉起屋中太师椅,拖到院中坐下:「老子什么都不会说,直接用刑吧。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