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目光紧紧地盯著陆北顾,嘴唇微动,似乎想继续用“即空即有”来糊弄过去。
但陆北顾不等他反应,语速加快,图穷匕见。
“您以“心识’为标尺,判定“气’为外境幻相。然而,您的“心识’本身,是否也只是这无尽因缘之网中,一个更大的、更精微的“相’?您又如何能确定,您所执著的“空性’,不是另一种更深的「法执’?!”
“禅师!您教导世人破“我执’、破“法执’,以求解脱,然您此刻,是否也在以“空性’之名,行另一种“法执’之实?以“唯识’之论,筑起了一道隔绝一切“外境’、否定一切“象’与“感’的高墙?此墙之内,唯有心识;此墙之外,皆是虚幻?若真如此,那这“墙’本身,岂不是最大的“执’?!”真如堂内,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沸水,彻底炸开了锅!
“嘶!”
“此子...此子竟敢...,!”
“大胆!”
“狂妄!”
契嵩身旁的几位禅师脸色剧变,惊怒交加,有的甚至激动地站起身,手指颤抖地指向陆北顾,若非堂上众目睽睽,几乎要当场将他驱逐出去。
堂下的士子们更是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。
惊愕、震撼、不解、沉思、乃至一丝莫名的兴奋,在无数张脸上交织变幻。
嗡嗡的议论声汇聚成巨大的声浪,几乎要掀翻屋顶。
“他竟质疑明教大师所体悟的“空性’本身?!这、这简直...”
“然细思之下,似乎不无道理?”
“这是要将明教大师的立论引向自噬啊。”
“好犀利的诘问!好一个釜底抽薪!”
张载的挫败感早已一扫而空,他看著陆北顾,大感振奋。
陆北顾的话,如同醍醐灌顶,瞬间为他被“空性”泥沼困住的思维劈开了一条新的路径!
是啊,你佛门以“空性”为标尺丈量万物,判其为“相”为“幻”,那这标尺本身呢?它难道就能逃脱自己设定的规则?若不能,你凭什用它来否定“气”之实有?!
毕竟,无论如何体悟,契嵩由心识而体悟出的空性,都不是真正的“空性”。
“妙!妙极!竟能以此法破局!以子之矛攻子之盾!这简直是将“万法唯识’的矛头调转,刺向了“万法唯识’自己!”
随著议论声渐小,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堂上那位紫袍老僧身上。
金辉透过窗棂,斜斜地打在他身上,那掌中残雪融化的水珠早已蒸发殆尽,什都没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