擒生军,顾名思义就是在战场上捕捉俘虏的军队,是夏国为了在边境战争中掠夺人口、牲畜从而增强国力所组建的。
这支部队由党项部落或者其他番人部落的部落民所组成,通常都是自备马匹以及装备上战场,在战斗力上完全无法跟夏军精锐相媲美,但因为负重轻,所以机动力方面并不弱。
每逢打仗,夏军主力若是没有他们的辅助,哪怕打赢了也会少了很多收森夫.....毕竞身披重甲的主力是干不了捕俘、驱马这种活计的,都得由擒生军代劳。
当然了,擒生军也不是白干的。
按照规矩,他们战场所得虽然大部分都要上交,但还有一小部分是能留给自己当做战利品的,所以擒生军的作战积极性往往都很高。
“回国相,明日便到了。”
银州和夏州都位于宋夏对峙的南线战场也就是横山一线的东段,从距离上来讲,从这两地出发到屈野河当然比从兴庆府出发近得多。
但问题是,从兴庆府出发所需要面对的困难只有横穿大沙漠这一项,可从银州和夏州抽调兵力,就必须要警惕宋军间谍察觉,只能缓慢且隐秘的集结,而出发之后也必须要小心避开宋军自绥德军、晋宁军派出的侦骑,故而反倒是落在了没藏讹庞后面。
实际上,也正是因为在横山这个南线战场上,双方若是将全部的战兵和辅兵、蕃兵都算上,相当于常年在以二十多万的兵力规模在对峙,再加上密密麻麻地修建了拢共上千座大小寨堡,这就把仗打成了没有任何机动迂回空间的阵地战,导致了任意一方都难以有所突破。
在“困则求变”的思路下,双方都在主动寻求变招,夏国选择的方向是麟府路这边的东线战场,而对于大宋而言,如果历史轨迹不发生改变,那在未来,将会选择于河湟谷地开辟西线战场。
不多时,神堂寨、大和寨的守将也前来拜见没藏讹庞。
神堂寨位于银城寨以南,大和寨更在神堂寨以南,三者自北向南,如同一条锁链,扼守着屈野河西岸沙碛丘陵通往白草坪乃至东岸的通道。
这三寨的守将皆是久驻前沿、熟悉对面宋军动向的将领,但其余两人与银城的汉人守将曹勉不同,是没藏讹庞更为信任的党项人。
两人进帐行礼后,没藏讹庞直接问道:“你二人近日观察屈野河以东的宋军可有异常?特别是横阳堡方向,可曾见到什么么不寻常之物?”
大和寨守将性子较直,率先开口:“回国相!末将连日派斥候侦察,宋军筑堡工程确实紧锣密鼓,役夫兵卒日夜赶工,堡墙已可见雏形,其巡逻哨戒亦比往日严密,尤其白草坪一带,游骑往来频繁....至于横阳堡,末将麾下有斥候回报,称在晴朗白日,曾望见横阳堡上空有巨大球状物悬浮,形如鬼魅,不知是何物事,但因距离甚远,看得不甚真切,末将以为或是宋军疑兵之计,只令继续监视。”
神堂寨守将昧克长生接着补充,语气更为谨慎:“末将处亦有类似见闻,除此之外,宋军近来斥候活动范围似有向西南沙碛丘陵深处延伸的迹象,虽未深入,但较之以往显得更为主动。此外,末将还注意到,近日屈野河东岸有新的宋军队伍抵达,看旗号并非麟州本军或河东援军,军容也略显杂乱,不像是精锐部队。”
昧克长生指的是不久前抵达新秦城外驻扎的咸平龙骑军,这支军队现在已经被调到新堡筑址负责承担保卫任务了,而原本守在那的两千河东军步卒,则借此机会轮换了一千人回新秦城休整。
与此同时,麟州军的两个骑营,也被原本在新秦城的骑营轮换回去了一个。
说到底士卒不是铁打的,高强度的警戒备战维持个把月,人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就都开始下滑了,必须要有一定的轮换休整才能确保整体战斗力的维系...这既是一种实际举措,同时也是一种心理暗示。一那就是,他们不会始终待在前线。
人一旦有了盼头,就会比没盼头无休止地执行任务要振奋的多,哪怕这次没轮到自己轮换休整,也能靠着这个盼头坚持到下次轮换休整的时候。
除非是兵力使用到达了极限状态,否则的话,别说是这种备战状态,就是真打起仗来,该轮换也是要轮换的。
没藏讹庞静静听着,昧克长生两人的汇报与曹勉所言大体吻合,都提到了“飞天怪球”和宋军筑堡的加紧,只在不同细节上略有补充,这基本排除了曹勉虚报或误报的可能。
至于昧克长生提到的新到宋军,他没放在心上,一群乌合之众,无非是宋国朝廷派来充数、消耗的棋子,于大局无碍。
关键点,还是落回了那个“飞天怪球”上。
“屈野河东岸横阳堡上空出现的飞天怪球,依本相看来,或许是祭祀施法用的,亦或许有侦查的效用。”
没藏讹庞表面风轻云淡地说道:“若是祭祀,自有我军的随军巫师去开坛做法应对;若是侦查,那也不打紧·..即便此物是窥探我军虚实的,但既然只在晴朗白日出现,就说明要晚上是无法使用的,要维持时间只够一白天。”
这个说法,昧克长生两人都很认可。
因为迄今为止,根据观察可以得出规律,那飞天怪球是不会在沙尘、大雾等天气,亦或是夜间出现的。其实如果时间充裕的话,没藏讹庞当然会选择弄清楚那个“飞天怪球”到底是怎么么回事,再做出下一步行动的决定。
但问题是,时间不等人!
突袭最重要的就是突然性,而宋军的堡墙在一日日增高,每过一天,夏军突袭的难度和代价就会增大一分!
如果因为这一个小小变数,而疑神疑鬼耽搁了大军行动,那再拖几天,宋军又有新的精锐援军来了怎么么办?或者自己这支军队的行踪被发现了怎么么办?
在昧克长生两人退下后,此行跟随没藏讹庞前来的众将,如铁鹞子、步跋子、泼喜军等精锐部队的主将,也全都陆续来到了军帐中。
见没藏讹庞正在思考,没人敢打扰。
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“劈剥”声。
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过后,没藏讹庞最后背着手在帐内踱了几步,目光落在了羊皮地图上。他的手指从兴庆府出发的路线,划过沙漠,点在西岸的集结地,最终重重按在东岸的新堡址上,下了决心。
战机稍纵即逝,没藏讹庞不可能因一未明之物而贻订误...不管宋军放的这个“飞天怪球”是祭祀做法的,还是用来侦查窥探的,亦或是故布疑阵的,都不能影响夏军接下来的行动。
“一大军行动,不变!”
反复权衡利弊后的没藏讹庞,说道:“宋军新堡未成,正是最为脆弱之时,我军精锐尽出,以雷霆万钧之势击之必可一举功成!明日五月十五日,夜间正是月明星稀之时,待白日银州、夏州兵马抵达后,全军人衔枚、马裹蹄,趁夜色掩护渡过屈野河直抵东岸,在神木寨略作休整后,于拂晓前对宋军新堡发动总攻!”
“首要目标便是摧毁宋军新堡,歼灭其护堡兵马,焚其粮械!若有余力,则伺机拔除横阳堡!”“遵命!”众将齐声应诺,脸上露出兴奋之色。
国相的决断,正合他们这些渴望军功的将领之心。
“去吧,传令各军做好准备,此战若胜,尔等皆是我大夏功臣,封赏必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