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呜呼!苍昊不仁,胡骑飙驰,疆场多故,蔡鼓声悲。尔众将士,膺命守啤,来自四方,秉忠仗义。本图保境,以俟休师,岂期夏虏,狡诈设奇。
卧牛之麓,断道之坞,贼伏精锐,邀我险。尔等临危,志决不移,挥戈陷阵,誓死不退。白刃交加,血染征衣,猛气冲云,声撼山陂。以寡击众,力尽何辞?鏖战竟日,星斗潜移。终摧凶锋,其势披靡,功成身殒,名与日垂!
哀哉!睹此丘坟,肝肠崩裂。父母倚闾,妻孥泣血,魂萦塞草,骨冷荒月。丹心未泯,碧化苌弘之血;毅魄长存,光昭幽都之阙。
吾也奉使,目击心恻,酹酒陈词,涕泗横臆。
尚飨!”
祭文念罢,陆北顾声音已是微颤。
他双手将酒碗高高举起,随后,缓缓倾斜。
清冽的酒液泼洒在脚下这片刚刚被热血浸透的土地上,迅速渗入,只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。陆北顾心中念道:“望尔等英灵,永佑此土,使我边关永固,烽燧长宁。”
酹酒于地,众将士齐齐致哀。
祭奠仪式结束,陆北顾转过身去,放声道。
“逝者已矣,生者当继其志!”
“一当继其志!”
折继世、郭恩等数千将士齐声应和,声震四野,仿佛连卧牛峰都为之震颤。
翌日清晨。
陆北顾收到情报,没藏讹庞已经带着夏军大部连夜撤围,回到了屈野河西岸。
于是,在派折克行分兵两千,将受伤的宋军将士以及俘虏的夏军一并送回新秦城后,其余折家军直奔横阳堡。
当折家军旗帜出现在堡外时,堡内守军欢声雷动。
张崇德、王威、潘珂等人亲眼见到了陆北顾之后,打开堡门,欢迎援军。
得知断道坞的惨烈一战和武戡殉国、黄道元被俘的消息,众人亦是唏嘘不已。
而随着夏军殿后部队在当日下午全部退回屈野河西岸,麟州境内战事基本平息。
陆北顾亲笔给朝廷写了战报,众将亦联名签署。
战报中,如实禀报了此次麟州战役的全过程,包括夏军趁夜突袭、新堡被迫放弃、防守横阳堡、断道坞中伏、折家军驰援,以及最终击退夏军的经过。
面主要强调了武戡殉国的忠烈,以及郭恩等将士的血战之功,亦点明了折家军关键时刻倾力来援的决定性作用,同时,也如实写了黄道元催战导致中埋伏的事实。
至于陆北顾自己在危机时刻前往府州求援,以及后续参战的举动,则在战报中以客观笔触提及,并未过分渲染。
又过了几日,在确认了夏军已经撤远不可能再回来之后。
陆北顾与折继世等将商议,借大胜之威,调遣张崇德、王威、潘珂诸军,一起发兵围了夏军在屈野河东岸的唯一据点神木寨。
神木寨作为夏军的前沿据点当然是不好打的,因为面兵力虽然不多,但工事、武备、粮草、水源等等一应俱全,哪怕得不到支援,也足以长期坚守下去。
而宋军围城之后却并未采取伤亡最大的强攻方式,反而是耐心地跟神木寨的夏军对峙了起来。这时,提议围堡的沈括开始了他对神木寨周围地质的详细勘测。
沈括是懂地质学才这做的...这个不是吹的,他是真懂,因为历史上的沈括就不仅根据太行山岩石中的生物化石和沉积物,分析出了华北平原过去曾是海滨,成为了华北平原作为冲积平原最早的科学解释。而且,沈括还根据“雁荡山诸峰顶部在同一平面上”的现象,推断雁荡山是由流水侵蚀作用而形成。实际上,流水将疏松破碎的岩石、土壤等冲走,留下坚硬、固结而耸峭的山峰的这种“流水侵蚀说”,直到十八世纪末,西方科学界才由英国赫顿在《地球理论》一书中提出类似观点,比沈括晚了足足七百年。言归正传,之所以沈括会提议围堡,是因为他前些日子一直都待在横阳堡,闲来无事的时候仔细询问过守军,得知了横阳堡这种源地上之所以会有好几口水井,是因为源地下面有细小的地下暗河经过,并最终汇入屈野河。
而受到横阳堡地下暗河启发的沈括,意识到了在屈野河东岸源地的地下暗河都是有规律可循的,这就意味着,只要找到地下暗河的上游,就有机会不战而屈人之兵。
在经过一番艰苦努力后,沈括果然带着工匠们凿到了神木寨水井所经地下暗河的上游。
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。
撒泻药。
如果是屈野河这种大河,投毒当然是无效的,因为流速快,水一冲就把毒药给冲走了,投多少都没用。正因如此,那些引大江大河的活水作为护城河的名城,没有哪个是因为进攻方投毒而沦陷的。但神木寨这种小型堡寨不一样啊,满足其日常用水需求的水井,是由一条流速极为缓慢的细小地下暗河供水的,这种地下暗河,只要投毒量足够,效果非常明显。
果然,没过两天,都不用围攻的宋军打,神木寨自己便撑不住了。
人不可能不喝水,此前也没储备多少备用水源,因此守军连人带马很快就全都拉虚脱了,眼见重兵围城而且不可能得到援军又无法坚守,便干脆开门投降了。
随着神木寨被收复,宋军重新实现了对于屈野河东岸的控制,并且各军都兵不血刃地又分润到了一份功劳,从上到下对于陆北顾自然是感恩戴德。
随后,众人又联名撰写了一份战报,派人送往开封。
因为麟州主官阵亡,陆北顾事实上已经成为麟州官阶最高的文官,并且众人对他极为服气,麟州方面便在陆北顾的临时主持下,开始着手善后事宜,包括重新整训部队、修复防御工事等等。
同时,麟州还得到了河东方面派遣来的新的军队和民夫的支援,在新堡筑址利用夏军未能彻底破坏的地基和剩余建材,继续修筑工程。
这一次,有了击退夏军的胜利作为底气,工程进展更为顺利,夏军游骑虽仍在西岸窥伺,却再无大规模来袭的迹象。
折家军则在麟州又休整数日后,由折继世率领返回府州。
临行前,折继世与陆北顾密谈良久,双方均认为经此一役,宋夏在东线力量对比已悄然发生变化,收复浊轮川以东土地的议题,或可提上日程。
而陆北顾则承诺,返京后必向朝廷力陈折家军之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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