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朱璋送客回来,苏录终于见到了,这位名字只比当朝太祖少一个字的朱家三老爷。
只见其天庭饱满,下颌方正,两颊棱角分明,眉骨突出如刀削。一双丹凤眼尾微扬、双目神光如电!
朱子和小声道:“有人在蜀王府瞻仰过太祖皇帝的御像,说我三叔酷肖呢……”
好家伙,苏录心说可惜大明不拍电视剧,白瞎了个特型演员。
他倒是对‘太祖皇帝’没什么畏惧,上前深深作揖道:“学生苏录,拜见刚山先生!”
“进来吧。”朱璋瞥他一眼,声如金石道。
登堂入室后,苏录再度作揖请罪道:“学生本该年前来拜师的。无奈被县尊抓了公差,忙完已经年底了,所以过完年才来泸州,还请先生恕罪。”
“太不努力了!是过年重要,还是学业重要?你这个态度,我看就不要学了。”朱璋冷哼一声,就连暴脾气也酷肖太祖。
“是,先生教训得是,学生知错了。”苏录老老实实应着,不再辩解。
“三叔,黄兵宪不是跟你说了吗,合江过年剿匪呢。兵荒马乱的,你让他咋来?”朱子和替苏录说话道。
“上课的时候没有叔侄,只有师生!”朱璋瞪他一眼道:“再叫错了,就站着听课。”
“啊?这就上课了?”朱子和错愕道。
“不想上就出去。”朱璋一点不惯他。
“是,先生。”朱子和这下老实了。
“治《礼》要先知礼守礼,守时便是最基本的。”朱璋这才对苏录道:“要不是黄兵宪跟我说,你那里在打仗。又所谓‘大时不齐’,今天我就不见你了。”
“是,学生再也不敢了,以后一定惜时守时。”苏录态度无比端正。他是当过老师的,知道怎么才能让老师消气……
不过这位先生气性不是一般的大,冷哼一声道:
“你先别急着自称学生,虽然是老九推荐你来的,但我还没决定收不收你。”
“叔……先生,”朱子和忙替苏录正名道:“弘之兄诚吾书院之翘楚!资禀超凡,敏而善学,治《礼》必能穷其奥赜,正其统绪,何患不有成乎?”
唯恐再被朱璋挑出毛病来,都给他逼出文言来了。
“四书学得好,不一定能学得好《礼记》,《礼记》跟四书乃至其他四经,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。”朱璋沉声答道。听这话,倒不是对苏录有什么成见。
“请先生考我。”苏录便咬牙道。
“你现在什么都不懂,考你什么?”朱璋没好气道:“先跟老夫学一段时间,老夫自会视你的表现而定。”
“是!”苏录高兴道。这说明这位刚山先生只是脾气怪,但不像山长一样爱作妖。
“好了,闲言少叙,开始上课吧。”便听朱璋沉声道。
“啊,学生没带书呀。”这下轮到苏录目瞪口呆了。这也太突然了吧?他今天是来拜师的,不是来上课的。
“来我这你都不带书?你还上什么课?!”朱璋浓眉一挑,又要发飙。
“学生不知道带什么书啊……”苏录无奈道。
“别的不知道,《小戴礼记》不知道吗?”朱璋冷声道。
“《小戴礼记》的话,实在没必要拿,因为学生已经背过了。”短短一会儿功夫,苏录已经摸清了跟朱先生的相处之道——对这种不讲人情世故的专业学者,跟他直来直往就行。
兜圈子不光累,还会惹他生厌。
“好大的口气。”朱先生冷哼道:“就算你能顺着背下来,老夫跳着讲书你能跟得上吗?”
“先生只要说第几章第几节,学生就可以背出来。”苏录自信道。
“那你背一下第十三章。”朱璋也有意摸摸他的底,便道。
“天子玉藻,十有二旒,前后邃延,龙卷以祭。玄端而朝日于东门之外,听朔于南门之外,闰月则阖门左扉,立于其中。皮弁以日视朝,遂以食,日中而馂,奏而食……”
“我是让你背第九节。”朱璋又道。
“朝玄端,夕深衣。深衣三袪,缝齐倍要,衽当旁,袂可以回肘……”
“《郊特牲》第十段。”朱璋再道。
“天子大蜡八。伊耆氏始为蜡,蜡也者,索也。岁十二月,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。蜡之祭也,主先嗇而祭司嗇也。”苏录立马背诵道。
朱璋又挑着抽查了几段,苏录都在第一时间背诵如流,毫无滞涩之处,确实不需要带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