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做甚菜?”
吴铭想问的其实是:你还会做热菜?
他一直把他的开山大弟子往冷菜师傅的方向培养,迄今为止还没正经教过她热菜。
“我做……”谢清欢歪着头想了想,“我做鱼香肉丝吧!看师父做过百十回,我大约是会了。”
“大约……你最好是会了,倘若做得不好,食材的成本从你的工钱里扣。”
吴铭给徒弟上点压力,省得她没有自知之明,看不得别人做菜。
谢清欢小声咕哝一句:“双双姐的员工餐做成那样都不扣钱,偏要扣我的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
谢清欢立时换上甜甜的笑容:“多谢师父!”
倒不完全是假笑,她确实喜出望外,虽说要扣钱,起码应允她独自掌灶了不是?可见师父还是疼她的。
转眼三天过去。
何双双师徒日益适应吴记的工作环境和强度,常见菜品的切配要求锦儿已掌握七七八八,何双双也越发熟悉现代的灶具和设备,当然,想要独立掌灶的话,还得练。
至于谢清欢,这三日的工钱惨被扣得一干二净。
倒不是说她做的菜全无可取之处,相反,她单凭观察便能做出七八分水准,足以证明她天赋过人。
只可惜,还达不到吴铭的标准,该表扬就表扬,该指点就指点,该扣的钱,他也绝不会手软。
谢清欢乐此不疲,连午睡都戒了,只要能做菜,倒贴钱她也乐意!
今天是八月五日,是本届开封府试引试的日子。
所谓引试,指考生在正式开考之前赶到并上交相应的担保文书(多指身份、籍贯、无犯罪记录等保证书),当场审核,通过后即可领取“准考证”,算是考前报名。
这事与吴铭无关,他更关心刘牙郎那边的进展,成与不成,便在今日!
……
“乔老丈!乔大娘!”
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喊,颇为耳熟。
乔母忙迎出门外,惊讶道:“郑天师!”
但见来者身着青蓝交领道袍,宽袖阔大,下摆覆足,头戴玄色混元巾,木簪束发,腰悬玉牌符箓,足踏十方布履,衣袂飘然,气度清癯,道韵自成。
不是郑道长又是何人?
家里凡遇大事,乔母便会寻郑天师买符算卦,人皆道郑天师法力通玄,既知过去,亦可断未来,她对此深信不疑。
以前二宝卧病不起,便幸得郑天师护佑;前些日子,她拿了大宝和李炭翁孙女的八字去求问,说是良配,这才坚定了她撮合这段姻缘的念头。
“郑天师可是路过此地?若是不忙,便进屋里喝杯茶罢!”
“非也!我是特意前来拜访二位,有要事相告。”
乔母闻言一惊,竟劳动郑天师亲自登门,定非小事!立刻邀请郑天师进屋。
不等看茶,郑道长坐定便开门见山道:“事关大宝的婚姻大事,我不敢耽搁,算完卦立时便赶来了。大宝尚未定亲罢?”
乔母摇头称否,同乔父对视一眼,均有些讶异:“大宝的婚姻不是已经算过了么?莫非出了什么差错?”
“非是差错,我岂会算错?”郑道长从容不迫,“那李炭翁的孙女确为大宝的良配,只不过——”
他忽然话锋一转:“我今早路过盛家绸庄,见着一绣娘,与大宝颇有几分夫妻相,贫道掐指一算,此女竟是大宝的绝配!若能娶她进门,可保大宝一世平安喜乐,家和万事兴呐!”
二老相顾愕然,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,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到底是乔母率先醒过神来,忙问:“不知这女子姓甚名谁,家住何处,可有婚配?”
一口气连发三问。
郑道长笑起来:“大娘无须心急,贫道皆已算出……”
他自怀里摸出一张对折的纸条,递到乔母手中。
乔母急急展开,她不识得几个字,乔父却识得一些,眯着眼一字一顿念道:“秦素素,东郊秦樵夫次女……”
乔父念得极慢,且不识的字甚多,郑道长等得不耐,索性夺过纸条,快速念完。
乔母既惊又喜,她适才所问,纸上竟皆有解答!
郑天师果真神机妙算!
郑道长郑重道:“佳偶天成,此缘可遇不可求,二位应速速遣媒人上门提亲!”
“多谢郑天师指点!”
乔母乐得合不拢嘴,郑天师金口玉言,他的话自不会错。
再三道谢,扭头催促乔父:“快去取些银钱来答谢!”
“不必。”郑道长摆摆手,面带春风般和煦的微笑,“能促成一段佳缘,亦是贫道生平幸事。”
说罢立即起身,扬长而去,倒真似不染俗尘的得道高人一般。
郑道长维持着得道高人的姿态,径往巷西而去,走至刘牙郎门前停下,拿眼四下一瞧,见无人在意自己,这才迈步跨入屋内。
刘牙郎等他多时了。
这一切自然是吴铭的安排,在得知乔母迷信求神拜佛、算卦占卜后,便定下这计策。
郑道长才是那系铃人,因此还须请他来解铃。
郑道长不曾去过盛家绸庄,也根本不曾见过什么素素娘子,那纸条是半个时辰前刘牙郎塞给他的。
“如何?”
“贫道做事,何曾有过差错?”
郑道长仍是那幅从容不迫、云淡风轻的作态。
刘牙郎没再多问,先前付过一贯定钱,这会儿便将余下的两贯付清,只是脸上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,郑道长看在眼里,心里极不痛快。
他将沉甸甸的两贯钱揣进怀里,肃然道:“贫道绝非贪图这点小钱,实乃顺天势而为。大宝同那素素娘子的婚事我仔细算过,确为绝配,并未欺瞒乔大娘。”
“是极!郑道长所作所为,自是暗合天意!”
刘牙郎嘴上应和着,心里却想:你用不着同我分说,我和你一样,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。
送走郑道长,刘牙郎立刻出门,径往吴记川饭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