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
“七天……”
罗恩看向那座无影之塔:
“我必须在七天内,找到对抗这种‘抹除’的方法,否则……”
否则,他自己也会像那些痕迹一样。
被这个空间彻底抹除,从现实中消失,像是从未存在过。
罗恩开始向巨塔靠近。
他每走一步,都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。
这座塔,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,吞噬“存在感”本身。
当他距离塔还有大约一百米时,罗恩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细节……
在塔的底部,刻着一行文字。
那些文字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,却能直接被意识理解:
“我是唯一,我是永恒,我之外再无他物。”
罗恩凝视着这行字,心中涌起一阵寒意。
“唯一”、“永恒”、“我之外再无他物”……
这三个词汇,构成了一个封闭的逻辑循环。
“这就是这个空间的本质……”
“它没有‘攻击’我,只按照自己的‘叙事逻辑’,排除一切不符合这个逻辑的存在。”
“我作为一个‘外来者’,天然就是最大的‘矛盾’。”
他在原地站了许久,思考着应对的策略。
用常规的法术攻击?
没用。
任何试图破坏这座塔的行为,都只会被视为“不存在的事件”而被抹除。
用魔力构建符文来强行稳定空间?
更没用。
这座塔本身就代表着某种“绝对”,自己当前的实力层次,不可能强行撬动其规则。
那么……
罗恩的思绪转向了另一个方向。
“既然这座塔拥有自己的‘叙事’……”
罗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:
“那我或许可以尝试与它‘对话’。”
他盘腿坐下,闭上眼睛,启动万物解语。
刹那间,周围的世界在他感知中发生了变化。
那座巨塔,其“故事”如此单纯,却又如此霸道:
“我是唯一。”
“我是永恒。”
“我之外,再无他物。”
三句话,构成了它存在的全部意义。
可这三句话,也是它的枷锁。
因为它的叙事如此封闭,以至于无法容纳任何其他的“故事”。
这就像一台只能运行单一程序的计算机,当你试图在它上面安装其他软件时,它只会报错、死机、崩溃。
“那么……”
罗恩深吸一口气,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:
“如果我主动向它‘讲述’我的故事,会发生什么?”
想到就做,他将手掌按在地面上,魔力缓缓流动。
但这次魔力不是用来构建法术,单纯是用来传递“信息”:
关于他自己的信息,关于他经历过的故事,关于构成“罗恩拉尔夫”这个存在的所有记忆、情感、经验。
“我存在过。”
他在心中默念:
“我战斗过。”
“我爱过。”
三句简单的话,却承载着无尽的重量。
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出:
步入那家药材店遇到艾伦夫人,黑雾丛林里的苦修,在深渊中见到纳瑞,被尤特尔教授教导,与荒诞之王的交易……
所有这些,都是他的“故事”。
而这些故事,开始与巨塔的叙事发生碰撞。
第一天,平静地过去了。
罗恩坐在塔下,持续地向它“讲述”自己的故事。
他能感受到,塔的“叙事”正在试图“吸收”这些信息。
可那个过程极其缓慢,就像用筷子去搬运一座山。
第二天。
当他醒来时,发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变化……
他开始忘记一些不重要的记忆。
比如某个无关紧要的同学的名字,比如某次普通的晚餐吃了什么,比如某个平凡的下午他在图书馆里看了哪本书的哪一页……
这些琐碎的、毫无意义的记忆碎片,正在从他的意识中剥离,消失,就像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字迹。
“开始了……”
罗恩心中一凛。
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。
这座塔不仅在抹除他留下的物理痕迹,更开始抹除他的“存在”本身。
记忆,正是构成“存在”的核心要素之一。
当一个人失去所有记忆时,他还是“他”吗?
罗恩不敢怠慢,立刻加大了“讲述”的力度。
他开始有选择地输出记忆。
抛弃了所有那些琐碎的日常,他选取了那些真正重要的、真正塑造了他的经历。
最为重要的是……
他开始“讲述”那些与高位格者相关的记忆。
“我遇到过纳瑞——天生的混沌化身,深渊第五层的领主,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的嘲讽……”
当这段记忆被输出时,罗恩能清晰地感受到,巨塔的“叙事”产生了一丝波动。
那是一种类似于“卡顿”的感觉,就像计算机在处理超出其性能的任务时,会出现短暂的延迟。
“有效。”
罗恩心中一喜,立刻继续:
“我在尤特尔教授的指导下学习历史学和占星术——他是水晶尖塔的前任塔主,本纪元传承体系中的主要奠基人,他的知识渊博得令人敬畏……”
又是一次波动。
这次波动更加明显,罗恩甚至能“听到”巨塔的叙事中传来某种类似于“杂音”的东西。
“我曾接触过‘造物主’的第一弟子,完美之王圣赫菲斯——作为现存最古老的巫王之一,祂的每一个眼神都蕴含着足以改变世界的伟力……”
“我研究过第二纪元最强天才‘时钟王’艾瑞卡留下的遗产——她以顶尖大巫师的位阶,媲美巫王的战力,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……”
“我与荒诞之王赫克托耳建立了契约——祂向我敞开自己的宝库,教导我荒诞哲学,是当今纪元最强大的执政巫王之一……”
“我被记录之王关注——祂的羽毛笔记录着万事万物,他的书页承载着无尽的知识……”
一个又一个高位格者的名字,一段又一段与他们相关的经历,如同重锤般砸向巨塔的叙事体系。
罗恩能感受到,塔的“叙事”开始变得混乱。
那些关于高位格者的记忆,每一个都蕴含着极其庞大的“信息量”,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完整而复杂的“故事”。
巨塔试图“吸收”这些故事,将它们纳入自己“唯一”、“永恒”的叙事框架中。
可这就像让一个只有几M内存的计算机去运行需要几百G空间的程序——系统直接崩溃了。
第三天。
巨塔开始震颤。
每一个高位格者,都代表着一个完整的世界观,一套自洽的逻辑体系,一种独特的存在式。
巨塔的“唯一”叙事,无法容纳这些东西。
它试图将纳瑞归入“混沌”,却发现混沌本身就否定了“唯一”;
它试图将荒诞之王归入“荒诞”,却发现荒诞的本质就是打破一切定义;
它试图将记录之王归入“历史”,却发现历史恰恰证明了“我之外再无他物”是谎言……
巨塔的叙事,陷入了死循环。
第四天。
那些裂纹,开始蔓延。
从塔身底部,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顶端,密密麻麻,如同蛛网般覆盖了整座巨塔。
罗恩依然在“讲述”,却已经不需要那么费力。
因为巨塔的“吸收”能力已经几乎停滞。
它就像一台因为运行过载而陷入“宕机”状态的计算机。
所有的“进程”都卡在那里,无法继续,也无法终止。
最后一点时间,罗恩站在巨塔前,等待着最终结果。
塔的底部,已经出现了一道门。
那扇门,完全由“影子”构成。
在这片没有影子的空间里,那道影子之门显得格外刺眼,格外突兀,格外……真实。
“既然塔无影……”
罗恩眼中闪过恍然:
“那影子,就是唯一的'异类'。”
“'异类',就是出口。”
他迈步向前,走向那扇影子之门。
当他的手触碰到那冰冷的、虚幻的门扉时,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。
传送法阵启动。
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、消散,那座崩溃中的巨塔逐渐远离,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。
罗恩闭上眼睛,任由传送的力量带着他前往下一个地点。
与此同时,在维度的夹缝中。
荒诞之王赫克托耳正躺在一张躺椅上,手里捧着一桶闪烁着奇异光芒的“爆米花”。
在他面前,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幕布,上面播放着罗恩在无影之塔中的一举一动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当祂看到罗恩开始向塔“输出”那一大串高位格者的名字时,赫克托耳忍不住大笑起来:
“这小子!真是深得我的真传!”
“什么真传,你明明没教过他这些。”
旁边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。
那是记录之王。
祂依旧身穿着那件灰白长袍,面容被兜帽遮蔽。
只有手中那根闪烁着银光的羽毛笔,在空中不停书写着什么。
记录之王本来正在自己的图书馆里整理资料,却被赫克托耳强行拉到这个维度夹缝里,美其名曰“一起欣赏精彩的表演”。
“小事!都是小事!”
赫克托耳挥了挥手,满不在乎地说:
“我虽然没教过他具体的方法,但我启发了他的'荒诞思维'啊!
这种应对方式,就是荒诞思维的完美体现——用更大的荒诞,去对抗既有的荒诞!”
“你看你看!”
祂兴奋地指着幕布:
“那座塔的叙事是'唯一',这本身就很荒诞。
而罗恩的应对方式,是用一堆更荒诞的存在去砸它,直接把它砸宕机了!这不是荒诞哲学是什么?”
记录之王沉默地看着幕布,羽毛笔在空中划过,留下一行行闪烁的文字:
观察记录:罗恩拉尔夫,金环考核第一关
表现评级:优秀
值得注意的一点:该考核者对高位格者的接触,已远超同阶甚至部分大巫师的水平
“啧啧,你这老古板,就知道记录。”
赫克托耳撇了撇嘴:
“你就不觉得,这小子真的很有意思吗?
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,想到的肯定是硬抗,或者想办法破坏那座塔。
可他呢?直接用'过载'的方式,让塔自己崩溃!”
“确实……很聪明。”
记录之王难得承认了一句:
“而且,他对'叙事'的理解,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层次。
能够意识到那座塔的本质是'叙事',却不是简单的建筑或者法阵,这本身就说明他的认知维度,已经触及到了'概念'层面。”
“那当然!”
赫克托耳得意地笑了:
“我选中的人,怎么可能是庸才?”
“不过……”
记录之王的语气变得严肃:
“你真的要把他往'那条路'上引?”
“那条路”三个字,在祂口中显得格外沉重。
赫克托耳的笑容收敛了一些,眼神变得深邃:
“我给他的,只是'选择'。至于他会走哪条路,那是他自己的决定。”
“但无论如何……”
祂看着幕布中,罗恩即将踏入影子之门的画面:
“他必须变得更强,强到足以承受即将到来的风暴。”
记录之王叹了口气:
“我记录了无数个纪元的兴衰,每一次重启,都会有无数存在湮灭。这一次,恐怕也不例外。”
“所以啊……”
赫克托耳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,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严肃只是错觉:
“我才要培养一些'有趣'的人嘛!
万一真的到了那一天,至少还能有点乐子,不至于太无聊!”
记录之王没有接话,只是继续用羽毛笔书写着。
在那些闪烁的文字中,记载着关于罗恩拉尔夫的所有评价,所有观察,所有……期待。
备注:该考核者值得持续关注
若表现继续保持,可考虑给予适当支持
支持内容:待定
幕布中,罗恩的身影消失在影子之门内。
第一关,完美通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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