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离开蛮荒,他静下心来回顾,心中又生出了说不出的担忧和惆怅。
人生常常也是这样……
一直拼命往前走,可真的走过一段路程了,回过头时才恍然意识到,真正重要的,或许不是前方的目标,而是匆忙间走过的这些路。
这些走过的路,才铸就了人生。
求道的路程,才是修士成就大道的根基。
墨画躺在黑夜中,心中滋味难言。
「希望蛮荒的子民,不会有事吧……」
……
次日,墨画早早起床,打坐调息,休养了一会身体,便出了门。
他想看看能不能混出枢密殿的客房,去外面薅一些大荒的野草。
有了野草,他才能编刍狗。
有了刍狗,他才能催动命术,转嫁因果。
结丹失败,他精心编织的两只刍狗都废掉了,现在墨画手里,一只刍狗都没有。
在因果上,完全处于「无防御」的状态。
虽然之前,很长一段时间,他都没学过大荒刍狗命术,都是处在「无防御」的状态。
但那是之前。
在通仙城,在南岳城,在干学州界的时候,庄先生和荀老先生,都在暗中庇护著他。
他自己的命格,也带有大凶煞,会自动替他防御。
但这些都是「被动」的,是依赖别人的。
因果之中,谁在害他,谁在护他,谁害他最终把自己害死了……
很多时候,墨画自己是懵懵懂懂的。
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。
他遇到的危险更大了,未必有人,能一直保他了。
墨画也并不希望,一直被人保护。
他必须要学会,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,自己把握因果上的凶险了。
在真正的危险来临前,他必须尽可能地,多扎一些「刍狗」,用来抵抗灾祸,越多越好。
可墨画外出的请求,却遭到拒绝了。
皇甫和上官两位主事,不允许他出门。
墨画去找皇甫主事「交涉」,但没用。
「不能出门。」皇甫主事坚持道。
他可没忘了,这是「小祖宗」,是荀老先生钦定的太虚门小「牌位」。
既然是牌位,那就得供著。
谁家的「牌位」,不好好供著,会自己跑出去?
万一出了事,他们这几个人,怎么跟荀老先生交代?
这是于公。
于私,皇甫主事和上官主事,跟墨画攀亲带故的,还是蛮喜欢这个清俊如画,温文有礼的「小祖宗」的。
现在外面,形势复杂,暗中不少人对墨画虎视眈眈,他们更不可能放墨画出门了。
墨画叹了口气。
这样一来,他又等同于变相地被关「禁闭」了。
在华家如此,现在出了华家,也还是一样。
不过华家关他,是为了害他。
皇甫主事关他,则是为了保护他。
墨画知道皇甫主事,是为了自己好,也没法说什么。
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道:「主事,那能让人,替我薅一些野草来么?」
「野草?」
「最普通,最不起眼,到处都是的那种野草。」
皇甫主事不明白,「你要这种野草做什么?」
「我……」墨画想了想,道,「研究下大荒的水土?」
研究水土?
皇甫主事还是困惑。
不过只是野草而已,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。
以墨画的身份,按道理来说,别说野草了,就是要吃龙肉,自己都得认真考虑一下。
「行,没问题。」皇甫主事答应道。
墨画拱手行礼道:「多谢皇甫主事。」
皇甫主事忙把他的手按住。
荀老先生来信的事,墨画不知道,皇甫主事也没点破,表面上还是只当墨画是普通弟子。
但他却不能不知道分寸,没大没小的。
皇甫主事温和道:「大家都是『同门』,算起来也都沾亲带故的,不必如此拘礼。」
墨画感谢道:「承蒙主事照顾了。」
「哪里,哪里……」
两人寒暄了一会,墨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:「主事,我们现在到底是在哪里?」
他自从被华真人抓来,就一直被关著,只大概猜到,自己是被从蛮荒抓出来了。
但现在到底身处何处,他还一概不知。
还有……
「大荒的战事……如何了?」墨画小声问道。
皇甫主事一怔,本不欲多聊,但墨画问了,不说又不好,便斟酌著缓缓道:
「我们此时,是在大荒门的旧地……」
「有关道廷的战事,我身为主事,只能简单跟你透露一些,机密的不能说,还请小……」
皇甫主事一顿,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墨画才好。
他总不能当著墨画的面,喊「小祖宗」。
但喊「小兄弟」,又显得不太礼貌,更重要的是,显得太生分了。
墨画似乎看出了皇甫主事的顾虑,便道:「您若不嫌弃,就喊我师弟?」
毕竟是同门求学的缘分。
皇甫主事毕业早,按理来说,就是师兄,那他自然就是师弟了。
皇甫主事颔首,「师弟好,师弟好。」
墨画道:「皇甫师兄,您继续说……」
皇甫主事心中觉得更亲切了点,点了点头,便道:
「机密的不能给你说,但大致的情况,倒不必避讳……」
「如今,是道历两万零四十七年,距离荧惑南坠,离火冲天,大荒叛乱,过去了将近十年。」
「这十年里,道廷的大军,与大荒的王庭厮杀不止。」
「起初大荒门意外叛乱,道兵大军失利,引得道廷震怒……」
墨画点了点头,他也就是这个时候,与大军走散了,被大老虎带著,跑到了蛮荒。
从为道廷,建立功勋,一转而变成,为了蛮荒「建功立业」了。
也的确可以感叹一句:造化弄人了。
皇甫主事接著道:「……道廷震怒,之后继续增派兵力,与大荒王庭交战。」
「但大荒王庭这次,不知为何,竟强得有点诡异。每逢交战,必有怪事发生。无尽渊薮之中,也总有莫名的动荡,让人悚然。」
「道兵司发动几次大战,都没奠定胜势,局势僵持之下,道廷不得不颁布诏令,从各大世家和宗门,抽调修士增援,平叛大荒。」
墨画道:「世家,应该是没道兵的吧……」
「这是自然,」皇甫主事道,「除非得了道廷认可,有了道兵司敕令,否则私豢道兵,可是死罪。」
「那这次世家派来的……」
「都是各世家和宗门的长老,中坚修士,以及一些专门前来,用战火进行历练的天骄子弟……」皇甫主事道。
墨画微怔,「各世家和宗门的……天骄。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