逢晴日

第162章 墨狸,随我去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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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前在南山带回的刺客活口,一半在绣衣狱,另有八人被刘岐秘密带走。

日子因少微的倒数而变得格外漫长,好似已经历上千日夜,但实际上南山刺杀之事不过二十日出头,对待这些训练格外有素的死士而言,这场审讯格外艰难。

这些被豢养的杀手在年复一年的残酷训练与杀戮之下,造就出的意志坚定而麻木,对死亡的恐惧远比常人要小。

而这些人当中的确不乏一无所知者,他们被圈养著,只知听命行事,根本不知背后的主人是谁。所以务必要从这些有限的活口中筛选分辨出知情者,哪怕其所知只是片面线索。

八人皆带伤,在审讯过程已死了四个,刘岐从余下四人当中,确认了一名小头目。

此等死士组织中,凡是稍有权限者,大多有家人或其他软肋被主人掌控,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务必要有非常手段,四日一刑,此人残破不堪,仅剩求死之心之际,刘岐令阿娅尝试以笛音驱使虫蛇、乱其心志,终于得出一句供词一一蓝田县外,彭家铁矿。

刘岐得此线索,立即传信少微,为防打草惊蛇,刘岐没急著惊动绣衣卫,携数十护卫迅速出城。他仗著皇令在身,做事不讲章程,也从不与任何人解释,四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,只将其出城之举看作又一次寻常搜查。

少微被阿鹤修饰了形容,涂暗了肤色,此刻玄衣玄披,混在刘岐的护卫中,全无半分违和。出城时天色已昏,一行人马赶至彭家矿山已是深夜。

夜中有人闯入,看守矿山的人立即唤醒役工,持棍棒铁器防御。

未及对峙,看清来人队伍肃整,个个骑马佩刀,而后又亮明身份,竟是朝廷皇室,矿山管事立即收起威态,令人放下武器。

此地虽是私人矿山,主人有权处置擅闯者,但蓝田县就在京畿管辖之下,而朝廷对铁盐私营又已有收紧之势,如此关头,管事万不敢替主家得罪这手持皇令的天潢贵胄。

管事一面配合,一面暗中使人去往主家报信,却发现数处出口皆被持刀者封锁。

心中更觉惊惑不安的管事愈发恭谨配合。

辗转搜找,刘岐等人最终在这些役工所居之处的对面山下,发现了一群屋舍被焚烧过的醒目痕迹。管事回忆著说明情况,这些屋舍原本也是为役工所造,五六年前,主家刚接手此山,原本预备大展拳脚,于是备下这许多役工屋舍,然而蓝田多产美玉,此山虽有铁矿,开掘之下却不似想象中那样充足易得,于是役工大范围缩减,此处屋舍空下,被主家用来豢养牲畜家禽。

此事不归他管,他只负责采矿之事,山太大了,山道曲折,这一面已属于矿山外围,多林木遮蔽,他很少会来此处,偶尔走近,远远只见有人在周围放羊。

直到二十日前,或是天旱物燥,此处突然起火,扑灭收拾一番后,人去舍空,只留下这焚烧后的残痕。少微看著那满目焦黑,心内已经断定:再出色的死士也不具备隐身之能,至少百余死士总归需要落脚之处,藏在这私人矿山中,隐蔽于山林内,几乎隔绝一切目光。

南山刺杀事败,且闹大到皇帝震怒的地步,对方便先一步毁去了此地死士存在过的证据。

但既有死士供词,又寻到这可疑的焚烧痕迹,这座矿山的主人十之八九干净不了

“刘,殿下一”少微肃容看向刘岐,紧急改了话音:“速去彭家吧!”

一行人马很快离去,马蹄如雷音,催入县中,惊醒不少人家。

刘岐半路征来一名更夫引路,又使人去往县署调拨更多人手。

更夫吓得魂不附体,奔往富户彭家所在,不多时,彭宅大门被敲响,咚咚如催命更声。

门房来开门,即见人马肃立,火把大亮,正将家宅包围。

火光吞吐间,一青袍少年走来,其人腿上有疾,然身姿挺拔,面孔烨烨若神人。就连他身侧紧随的护卫,虽说身量窄些,步伐却轻快有力,目光凛然锋利,绝非寻常人等。

这样一群人,会是……

门房抖著嘴唇,看著另一名护卫示出的金铜令牌,听其道:“六皇子奉皇命前来彻查刺客贼子踪迹,即刻让胡生来见!”

彭家虽是富户,却远未到达接触皇室人等的地步,门房闻此言,只差吓得昏过去,慌忙道:“……我家主人他出门去了,此刻不在家中!”

胡生是彭家的主人,其人姓胡,但当年起家的本钱乃是妻家所有,他是彭家赘婿,因此家宅儿女与铁矿生意皆随妻姓。

少微压平声音质问:“何时出的门?去了何处?”

“有二十几日了……至于去了何处,小人却不清楚呀!”门房颤栗答罢,只见这群人大步迈入宅中,乌云雷雨般涌入。

“未必是坏事。”行走间,刘岐低声说。

少微自是会意,这胡生纵是富商,却称不上一方豪族,若说他便是最后的幕后黑手、是赤阳的同谋,实在无法令少微信服,只怕他不过是一颗棋子,更怕他早已落得和那些屋舍一般被抹除的下场因此若果真“早早出门去了”,至少胜过早早暴毙。

可一旦出门,踪迹不定,追查又必然极耗时间,若往坏处想,此人或许会死在外面……如此一来,这条线索又不知要查到何时、又能支撑到几时不断。

少微心中急躁想要双手挠头,却不影响做事,很快,她跟随刘岐来至前厅外,去见胡生的妻子彭娘子。这其间,邓护已带人迅速询问罢被惊醒的邻舍,确认胡生确实在二十日前出了门,不少人都看到了他离去时的车马。

匆忙起身来见的彭娘子生得瘦小,且面有病色,她刚施礼罢,便听那位原本怎也不该出现在她家宅中的六皇子问:“胡生去了何处?为何事而出门?”

彭娘子:“只说往南边去,一路寻人谈生意…”

刘岐看著她:“如今四下不算十分太平,他乃富商,亲自出行,不怕招来祸事吗?”

“有壮仆跟随……”彭娘子神色忐忑,犹豫著道:“除了生意……还有一桩内情,他说今岁大凶,旱灾瘟疫未除,诸事不顺,他为此去见了一位道人,那道人指点他出门避祸消灾,他向来很信这些,匆匆就出门去了……”

答罢,她即紧张地问:“敢问贵人,我家夫君他犯了什错事,竟劳得贵人亲至……”

刘岐:“于矿山中豢养死士,行谋逆之举。”

彭娘子悚然失色,身旁的仆妇将她扶住,她不住地摇头:“绝不可能,此中定有误会……我家中虽也有铁矿经营,却远远比不上那淮阳郑氏之流半根指头,役工不过百余,家仆老幼二三十个,岂敢又岂会有此等谋逆野心!”

她身怀旧疾多年,生意上的事都是胡生操持,但她亦有主张见解,此刻虽慌不乱:“贵人明查,这定是有人污蔑!”

“已有指认供词,矿山亦有物证一如是受人胁迫,尽早供出主使,尚有免去族诛的可能。”少年人的声音毫无感情,族诛二字让彭娘子眼神大震,不远处传来儿女的哭声,将她一颗心哭得乱去。刘岐适时提醒:“夫人若有线索察觉,亦当尽早说明。”

“我,我什都不知道阿……”彭娘子手足无措,慌忙提议:“贵人,我这便让人出门去寻他,必让他给出一个交代!”

刘岐眼神微动,少微则出声请示:“殿下,是否要搜查此宅?”

邓护只觉此言明为请示,实为催促,而他家主人即刻颔首:“是该好好搜一搜。”

彭娘子抓扶著仆妇手臂,努力支撑站直,道:“管家,带贵人去家主起居处,还有书房……”起居与书房必然是最私密之处,这话无可厚非,甚至称得上配合非常,奈何有人天生叛逆,少微本已抬腿,闻听此言只觉反过来被人安排,由此生出一缕疑心。

此刻,刘岐的声音在身侧响起:“走。”

少微抬头看向他低垂的眼睛,四目相对一瞬,即跟随那引路的管家而去。

来到胡生居院与书房,少微好一阵搜找翻腾,凭借明暗累积的海量寻人经验,以及家奴所授盗术,少微今已练就一身绝顶搜找术,老鼠洞也能掏个底朝天。

但此处并无线索发现。

少微并不意外,有死士活动痕迹的屋舍都被毁去,这又岂会留下有力证据,只是来都来了,不搜一遍总归不能甘心。

不单要搜,所到之处人员也要盘问,少微佩刀大步迈行,面孔凛然,目光如炬,一路借刘岐身份释放淫威,意图使知晓端倪者心生戚戚、无所遁形。

明面上她跟随刘岐,事实上刘岐被她驱策,少微搜查细致,连厨房也不肯放过。

天色将亮未亮,厨院中已聚集不少下人,近日彭家在后门处施粥,几口大锅同时烹煮,因此七八个下人早早就开始忙活。

此刻这些下人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术,或立于灶屋门外,或站在廊下,三三两两低著头,大气也不敢出。刘岐带两名护卫下了地窖查看,少微拿刀鞘抵开虚掩著的柴房门。

柴堆也被一通翻腾,确认没有异样,少微转身走出。

柴房外不远处站著一名下人,垂手低头,紧张不安,和其他人没有两样。

少微走近两步,照例盘问:“你是做什的?”

“烧,烧火……”

天将明时,灯火和稀薄天光相映,四下一片朦胧灰蓝,视线反而还不比夜间点灯时清晰,但少微依旧看到他脸上沾著些灶灰。

又问几句,少微本要抬脚离开,视线下落之际,却是看向了那下人脚上的粗麻鞋。

其鞋底边沿处沾著些泥土痕迹。

天旱地干,但见飞尘,何来潮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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