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家的右邻黄家正盼着好事落到自家头上,好事还真来敲门了。
替刘保衡作保的牙人仍开出五百贯的高价,黄家大喜过望,却并未立即答应,寻了个借口送走牙人,转头便去吴记川饭将此事告知吴大郎,打算趁机抬抬价。
岂料被吴大郎三个字堵了回来:“我不买。”
没完没了还,别说没钱,就算有钱吴铭也不会再出手。
正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,开店当然要看地段,麦秸巷终究僻陋了些,再怎么扩建上限也不高,迟早要迁店的。
如今拿下乔家,把任务做完,获得迁店机会,足够了。
何双双不明就里,只道吴掌柜缺钱,不假思索道:“钱不是问题,大哥差多少尽管开口,我立刻让人取来。”
吴铭哑然失笑,心说小何是不是有点过于豪爽了,上回的五百贯还能当作拜师礼,这会儿又想赞助五百贯,真就付费上班啊?
“不是钱的问题,我的确没这个打算。”
他不想在这件事过多纠缠,岔开话问:“听说你迁进新家里住了?”
“是,在城南就近赁了个小院,灾后重新修整过,委实不坏。”
何双双略一停顿,顺势发出邀请:“大哥若有兴致,何不随我上家里稍坐?不远,过两条街便至。清欢和二郎也一起来罢。”
时值午后,左右无事,既然何厨娘诚心诚意地邀请了……
“好啊!”吴铭恰好想请她帮个小忙,“可我这两手空空……”
“又有何妨?我这也算不上乔迁,不过是暂住此地罢了,何况我也不打算筹备乔迁宴。”
五人都笑起来。
谢清欢其实不是很想去,她宁愿在店里练菜,但既然师父要去,她自当陪同。
李二郎不消说,他已麻利地关上店门。
三人随何双双师徒往西出麦秸巷,再沿御街往南,过龙津桥,何厨娘的新居便坐落于蔡河边上,距吴记川饭的确不远,离清风楼更近,不过数丈之隔。
锦儿推开门扉,何双双邀三人进院。
宅院虽占地不广,但看得出来不久前刚翻新过,粉垣素净,黛瓦鳞次,小院里辟出数区绿苔幽地,青石小径蜿蜒环抱,置一嶙峋怪石,旁倚三两翠竹。
虽不及狄府富丽,然环境清幽,寸景寸静,足养心性。
于这繁华地段觅得这处安身雅舍,想必租金不菲,何厨娘是真有钱呐!
四人于院中落座,锦儿和马大娘呈上茶盏和小食。
吴铭环顾四周景致,免不了要赞美几句。
闲聊一阵,方才切入正题:“小何啊,我有个不情之请——”
“这是哪里的话?大哥有何要求但说无妨,双双定当尽力而为。”
吴铭笑道:“也不是什么难事,过一两个月,我或许会养两头毛驴,吴记的状况你也知晓,不知可否养在贵府院中?”
“吴大哥到时尽管牵来,马大娘可是驯牲畜的好手,莫说两头毛驴,便是十头八头,她也照看得过来。”
何双双一口应下,连他养驴的原因也没问。
吴铭再三道谢,何厨娘这脾性真对他胃口,他就喜欢和这种爽快人打交道。
……
乔家隔日便买了新房,拿到契约后,乔母立刻遣媒人往秦家提亲。
秦樵夫自是摸不着头脑,他还没替小女儿张罗婚事哩,怎的便有人上门说媒了?
但听那媒婆说得天花乱坠,又是新房又是厚聘,便没深究,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,若能嫁入小康之家,自是再好不过了。
遂应下这门婚事。
乔大宝高兴极了,将这喜事第一个告知吴大哥。
吴铭由衷祝贺两句,打趣道:“放心,待你大婚那日,卤肉管够!”
今天是宋代的八月七日,现代的9月6日(农历七月半),周六,且是中元节。
两边有大半个月的“时差”,节日并不同步。
现代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过中元节了,街头巷尾也全然不见节日气氛。
但像吴振华乃至老爸老妈这个年岁的人,仍有在中元节烧纸祭祖的习惯,当然是在家里偷偷烧,毕竟,现在城里不允许烧纸了。
这个中元节却有所不同。
早上七点半不到,吴振华便抱着他的“宝贝”早早到店——一个泡菜坛子。
这可是他泡了数十年的坛子,足以留作传家宝的奇物。
吴铭至今仍记得,在他小时候,爷爷每天一到店,便会拿一方干净帕子,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,挨个地把所有泡菜坛子抹得干干净净;坛盖口的陶瓷钵,他从来不用手直接揭开,而是专门削了把竹刀轻轻撬起来。
住院期间老爷子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宝贝,每日睡前必做的一件事,就是和老爸老妈视频通话,看一眼他的坛子,确认一切如常,才能安心睡觉。
吴铭诧异道:“你把泡菜坛子带来干嘛?店里有。”
准确地说,哪家川菜馆子、哪户巴蜀人家里没有泡菜坛子?
吴振华不屑道:“你那坛子也配叫泡菜?尝下我这个!”
说罢,将泡菜坛子往桌上一搁,取出竹刀撬起陶瓷钵,用小勺舀起一勺盐水。
这坛子是川味饭馆的“众坛之祖”,足有二三十年的历史,这盐水舀起来,不仅色泽黄亮似菜油,连浓稠度也如同菜油一般,且没有丝毫杂质,十分干净。
吴铭接过小勺浅抿一口,霎时虎躯一震,如遭电击!
卧槽!这酸爽!
又捞起一小块萝卜皮,一口下去,鲜脆如新,就像头天才泡的菜一样。
牛哇牛哇!
许久没吃过老爷子的泡菜了,吴铭都忘了他老人家还有这一手。
吴振华上次来店里特意尝了尝孙子泡的酸菜,失望至极。
这次便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带了来,豪气道:“拿我这个老盐水,重新给你泡几坛!”